谢泰昂拉着我一路飞奔,也顾不上那些跟他打招呼的人了,就知道闷头跑。
可让我诧异的是,已经跑到一楼了,他还没有停脚的意思。
我使了个千斤坠拽住了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办公室……嗐,你跟我走就得了!”
他带我钻进了走廊尽头一扇宽大的铁门,里边竟是个憋闷的小屋,拢共也就几米见方,里边除了一张带轱辘的担架床啥都没有,四壁更是锈迹斑斑的铁丝网,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个大号铁笼更恰当。
就在我不明所以的工夫,他也不知在墙角捅咕了啥,只听嗡的一声闷响,整个屋子突然晃荡起来,伴着一阵刺耳的嘎嘎声,缓缓下降!
我吓懵了,紧忙靠墙,手指都抠进了铁丝网里。
老头见我这副德行反而笑了:“别紧张,这叫升降梯。”
见笑了,我这辈子头一回知道,世上还有升降梯这玩意儿。
不知过了多久,咣当一声巨响,升降梯停了下来,我抹了一把冷汗的工夫,谢老灯拉开了铁门,外边是一道昏暗悠长的走廊,原来已经到了地下。
走廊里虽然有灯,可也不知多久没擦过,雾蒙蒙的透着昏黄的微光,两侧的房门都紧闭着,走廊末端一个房间的门头上,有个不甚起眼的门牌,写着主任办公室几个小字。
趁他开门的工夫,我回头瞅了一眼,与上边光亮整洁的环境相比,这阴暗逼仄的地方简直就是两个世界,更要命的是,我隐隐在正对面那扇发了黄的木门上,看到了油漆斑驳的三个大字:太平间!
说实话,就连我这个吃阴阳饭的,骤然到了这儿,都禁不住脊背发凉,委实不知道谢老灯这样堪称神医的人,怎么会沦落到与死人为伍的地步。
然而办公室里的情形更让我无语,一进门,正对着门口的墙上,赫然挂着一柄拴着红巾的鬼头大刀,那上边浮动的血光和煞气,浓得直晃眼睛!
“卧槽,老谢,你不是不信邪么,哪儿搞来这么好的镇器?”
所谓镇器,正如其名,泛指镇宅辟邪之物,常见的多是桃木剑、青蚨剑,或者佛家的金刚经、菩提子之类的,但以上这些加一块儿,都不如一把见过血杀过人的利器好使!
当然,也不是随便一把杀过人的就行,必须杀过罪大恶极之人的才有用,杀得越多,上边的煞气越重,对魑魅魍魉的震慑效果就越强。
老谢在办公桌上堆叠的文件里不知翻着什么,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啥镇器?”
见我没吭声,他才勉强瞥了我一眼。
顺着我的目光一瞅,他恍然道:“这个啊,家传的,留个念想罢了。”
“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呢?”
我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虽然以我的道行还没法看出这东西的来路,但它什么时候见过血还看得出来,眼瞅着这就是最近几十年用过的玩意儿,他跟我整个家传?
我也不知道他是真没当回事,还是不愿多说,索性便换了话题。
“你大小也算个主任,就在这地方办公?你那老情人也不管?”
“别胡咧咧,我就喜欢这儿咋了?天天跟那些小人打交道,还不如跟死人做邻居!”
我一想甄朵朵那嘴脸,便也附和着的点了点头:“也是!”
嘴上这么应着,我心里却有点不乐意了!
是你上赶着请我过来的,结果我来了你却跟我没一句实话!
我虽不是给人批卦相面的相师,但好歹也跟他相处了几个月,他的性子我也摸到了几分,要说他不愿意与小人做口舌之争或许没错,但绝不至于为此就躲到这种地方来,之所以这么做肯定另有原因。
可他既然不说,我也不好刨根问底。
说话间,他终于翻到了想要的东西,拎出一个牛皮纸袋儿往我面前的桌上一扔,然后颓然坐倒在椅子里,叹了口气:“你看看吧!”
抽出袋子里的东西一看,是本病历,患者叫肖翘,估计就是那个肖姑娘了。
但越是细看,我眉头就皱的越紧:“我能问问你咋想的么?为啥觉着她这是外病?”
老谢一脸愁苦:“不瞒你说,打她住进来到现在,快有小两年了吧,我翻遍了所有医书,也没找到任何这一类的记载……”
见我忍不住又要发飙,他紧忙抢先道:“你说外病一般挺不过仨月,可小马呢,那都挺了好几辈子了吧?”
至此我才算明白他为啥会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敢情是打马正应的事儿上来的。
我叹息道:“他那属于极特殊的情况,万中无一,不,十万里也挑不出一个来。”
老谢脸色越发难看了,颓然道:“这我哪知道……再说她还不够特殊吗?”
我心说你个老棒槌,再特殊你也不能贸然把我往这儿领啊:“就因为特殊,你才不该啥也不说就直接带我过来,我事先一点准备也没有,如果真遇上难缠的脏东西,这么一下子,就让它有了防备,收拾起来会麻烦许多!”
他闻言也不应声,只是无力的点头。
我知道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的理儿,也不忍心再埋汰他,毕竟这么大岁数了,真给埋汰出个半身不遂来,我也没法跟其他同学交待。
我拿着病历一下下敲打着手掌道:“不过要是这上边写的属实,倒也不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老谢闻言一震:“啥眉目?”
我嘿嘿一笑:“想知道?”
他急了,瞪着眼珠子怒道:“少废话,快说。”
我却不搭理他,抻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你这个组长说起话来不尽不实的,让我很难办呐,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要是满意了,自然给你想要的答案,可要是……”
没等我说完,这老货居然瞬间变脸,居然起身给我倒茶:“你问,你问,尽管问!”
我翻了个白眼,暗骂了一句没下限的老灯:“你这把镇器到底哪儿来的?”
老谢回头瞥了一眼墙上的鬼头刀,笑了起来:“这个啊,其实是我当兵的时候老班长送的,用了半辈子,不舍得扔进仓房吃灰,就挂这儿当摆设了。”
说实话,他这个答案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虽说知道他是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老英雄,可看他的身形步法,着实找不到练家子的痕迹,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擅使大刀的高手。
能把一把战刀活活使成了镇器,他这手底下得斩杀了多少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