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学习啊,摆明了是坑人嘛,有个火力旺的年轻小子,当场就骂开了:“明知道有毒还让我们吃,你脑子有病吧?”
谁知谢老灯也不恼,还笑嘻嘻的点了点头:“嗯,大家都这么说!”
但话锋一转,他就咆哮道:“不疯魔,不成活,想学真东西没有点拼命精神怎么行!”
说着,他随手抓起一根药草,塞进嘴里一阵猛嚼!
众人皆惊,放在盒子里的看不清,可他拿在手上这根分明就是半生花,那是猛药中的猛药,哪怕用在治绝症的方子里,也得斟酌再三,用量必须拿捏精准才行。
像这样整根生吃,就算是头老牤牛也承受不住吧!
可不等众人惊呼出声,就见他回头又抓起了几样药草塞进嘴里大嚼特嚼,随即掏出个酒壶,仰头猛灌一气儿,完事还漱了漱口,咧嘴冲众人一笑。
“大家伙儿谁也没有神农氏那副透明的胃肠,我当然也不会为难你们,这毒并非无解,辅以另外几种药草,毒性就能消减,只是究竟该怎么配合,具体用量多少,就看你们自己怎么把握了。”
场中一时鸦雀无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的脸色。
半生花的毒岂是那么容易解的?就算能解,可既不用戥子称分量,也不煎不煮,全凭感觉一把抓,甚至还拿酒往里顺,这跟自杀有什么分别?
我更是有点傻眼,之前还以为他随便弄几样生僻的草药吓唬人而已,可当他拿起半生花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着实小瞧了他,他不是装疯,是真疯!
可是就为了给我们点下马威,居然摆出这样的鸿门宴,这老头到底咋想的?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谢老灯就指着刚才放炮那个小年轻道:“卡路屯的曹猛是吧,就你了,今儿个可着你先来!”
曹猛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却也没了刚才那副五马长枪的嚣张气势!
他嘴上虽然不认,可任谁都看得出,他是真被谢老灯这一手给震了!
谢老灯也是真不客气,极不耐烦的甩甩手:“不想吃的,现在就可以卷铺盖回去了!”
“嘈,走就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曹猛一甩头就奔着宿舍去了。
其他人个个噤声,我忍不住暗骂这谢老灯心眼子真特么多!
事情很显然并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简单,谢老灯再狠也不敢拿人命开玩笑,即便真有人敢乱吃,他应该也早就想好了解决之道!
他这么做是想先剔除一批根本无心学习的学员,结果还真就有憨货上了当,连话都没听明白呢就摔耙子走人了!
要是光退个学,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真正让我觉得心头凛然的是,这货若是个良民也就罢了,如果原本在村里就是个不安份主儿,现在这么一退,等于彻底放弃了改过自新的机会,估计很快就会成为上头重点打击的对象!
而我,恐怕也没好到哪去!
但即使想明白了这一点,我也没接谢老灯这个茬儿,出头的椽子先烂,尤其是这种时候,谁特么爱显摆谁去,我可不当这个出头鸟!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全场老少都一声不吭,唯恐被谢老灯点到头上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居然不声不响的排众而出,直接走到了桌案边。
我顿时慌了:“卧槽,马正应,你想干啥!”
马正应转头冲我腼腆的一笑,小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我想试试。”
“不行,你疯啦!”我想都不想就冲了过去。
不是我有多尊老爱幼,关键是贺国梁昨天刚把他托付给我,我不能眼瞅着他犯傻!
可我刚一伸手就被谢老灯挡住了:“旁听生,你想干啥?还有没有点纪律性?”
我气不打一处来:“狗屁,你都七老八十了,愿意发疯我管不着,可你瞅瞅他多大,黄嘴丫子还没褪净呢,知道啥叫君臣佐使么,就这样的,你就敢让他上去乱吃?”
谢老灯却浑不在意:“甭管多大,既然来了就是学员,我凭啥区别对待?”
“我劝你别犯浑,他要是真吃出点啥事儿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小崽子筋骨都没长好,这种猛药下了肚,即便你立马给他解了也非得落下毛病不可!”
我可不惯他的臭毛病,既然他没有个老师样,就别怪我这个做学生的不是人!
谢老灯闻言却阴笑连连:“行啊,他岁数小不能乱吃,那你给他打个样不就得了?”
我顿时语塞。
即便我打小跟我娘学了十来年,但要让我像他那样随手一抓就抓出副方子来,我也的确没把握,有戥子有称的,谁没事上手抓那玩意儿啊!
谢老灯呲笑:“要是没那能耐就滚边拉去,别特么在这儿耽误事儿!”
我瞅了一眼桌上的盒子,正打算硬着头皮替马正应这小兔崽子顶一阵的时候,却听见一个老太太笑道:“还是我先来吧,反正我也七老八十了,没多少时候可活了。”
“麻三姑,不行,哪能让您顶这个缸!”
看到走过来的人,我断然拒绝。
虽然我还是第一次与她见面,但香河麻三姑的名号我却早有耳闻,没错,她跟我是同行,准确的说,人家是出马行里的老前辈,供的是顺天堂,而且是少有的文堂!
自打知道这个扫盲班的性质后,我就知道香河推荐来的不会有旁人,毕竟麻三姑堂上的掌堂大教主就是白家老祖宗,行医施药,活命无数,堪称功德无量,要论医术,估计在场的人中也只有她有资格跟谢老灯叫板了。
但谢老灯出的难题压根与医术高低无关,让人徒手估摸个一斤八两的还算正常,可人手毕竟不是戥子,谁能随便一捏就捏出一钱的分量?
这可不是过年买猪肉,差个一钱二钱的也就少吃两口,跟这儿差一钱,你死俩个来回都不够!
此时我恨透了谢老灯,却不知道,他徒手抓药这门功夫,竟有着那般血淋淋的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