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如果非要找出共同点,只能说,他们生下来都不是龙。
因为龙是极特殊的一种存在,除了极少数由灵气孕育而生,绝大多数都是由龙种苦修而成的,要经历的磨难不啻于西天取经,就连真龙的子嗣也不例外。
我们形容一匹马俊逸,常说它是龙种,其实这不光是夸赞,而是因为它真的有成为龙的潜力,好比唐僧骑的那匹白马,要不是为了修行化龙,身为龙王三太子的他,又岂会任由一个和尚骑到他身上!
与之相似的龙种还有鲤鱼、龟鳖,最常见的还是长虫,蟒蛇之属,但很少有人知道,化龙之后他们的修行更艰难,要是没有香火供奉,可以说跟本看不到希望。
我拿治水做由头,说动孙良将厉葵敕封为遥河龙王,厉葵对我自然感激不尽,再三拜谢之后便立刻要去治水,但我却拦住了他。
“水患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半刻,有件事儿咱们还是先了断一下的好。”
厉葵愣了愣:“我可没抢你婶子,还有啥要了断的?”
我闻言一阵沉默,这货还真知道怎么戳人痛点,但他这张破嘴我早就领教过了,也不跟他计较:“我说的是,你跟我祖上的恩怨。”
说着话,我抬起手,将腕子上的铜镯反转了几圈,只听哗啦一声轻响,一条细铜链子自他脖颈间滑落,掉在了他的脚下。
这下他真的愣住了,那张马脸上尽是诧异,缓缓俯身捡起铜链子看了又看,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笑着伸出了手:“拿来吧,咋的,得了自由还不够,还想把我家传家宝给密了去?”
“这……这是你自己解开的,可不兴后悔!”他递过链子,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怎么着,你是打算找后账?还是想翻脸?”我笑呵呵的问道。
其实打他擒杀龒清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这么做了。
我当然知道这东西捆在他脖子上,远比揣在我怀里更有用,但如今他已经是得了神谕敕封的正牌龙王,随意驱策龙王听起来确实很有面子,可这样等于在他心里扎了根刺,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时刻惦记着,甚至每见一回面,刺就会扎的更深一分。
等到他有实力自行解开锁链的那一天,便是我们彻底决裂之日。
与其如此,我还不如卖他个人情,趁早了结这个祸端。
而事实也的确如我所料,他将锁链递到我手上的一瞬间,眼睛就像蒙了层水雾,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那倒不是,我是那种人嘛……”
“不是就行了,其实不管是我家老祖宗,还是郝姥姥,谁也不曾存了为难你的心思,而是替你添了一道修行劫,现在你都成功化龙了,也就没有再戴它的必要了。”
我这话半真半假,兴许我家祖上给他戴这东西的时候,真存了这样的念头,但郝姥姥再次套住他的时候,绝对是奔着弄死他去的。
而我这么说,其实就是点点他,毕竟不管是做人还是做龙,都要懂得感恩嘛。
甭管他信不信,好歹让他许个诺,往后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也不好意思推三阻四。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很诚恳的道:“要不,你带我上仙堂吧。”
他这样的态度反倒把我给弄的不好意思了,要是可以,我当然想请他上堂口,可惜这事还真不能这么干。
“别闹了,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家供的是啥堂口?”
他茫然摇头:“啥堂口?”
我笑道:“我家是受过皇封的通天武堂,是守土镇边的,不能供你这样的上方仙,你要是想上堂口积功德,得找那种替天行道的循天堂,他们的堂单上才能供龙王……”
关于这一点,还真不是我找借口推诿,但凡受过皇封的通天堂,甭管文武,堂上的大教主都必须是受封者本尊,绝不能供比他还大的上方仙,也就是玉帝、王母、三清六御等外教大神,龙王自然也在其列。
我想了想,对他笑道:“要不然,我帮你找个循天堂?远是远了点,但也靠谱。”
但我显然误会了厉葵,人家现在还真看不上这点功德,他当即摇头道:“那不用了,这样吧,那条蛇呢,拿来给我用一下。”
“蛇?啥蛇?”
“哎呀,就龒清,你别告诉我,让你给埋了!”
我这才恍然,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啥,但还是很快就翻出来递了过去。
只见他划破食指,用鲜血在蛇皮上画下了一长串字符,龙血沾染之处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金光,但光芒很快就收敛进了蛇皮之中,只留下一行血字。
他这才递还给我:“你拿它做鞭子吧,别把皮子给熟了,扒下来直接套鞭杆上就行。”
我仔细一看,敢情他写的是生辰八字,略一估算,竟是三百多年前的,看来多半就是他自己的八字了!
“你倒想的周全,得嘞,那我就生受了,这样咱哥俩有事儿没事儿扯个闲篇也方便。”
厉葵大笑:“行,喝酒别忘了给我倒上一碗,走了,正事儿还得办呢。”
目送他离开,我才忍不住露出花一样的笑脸,这货化龙之后真是开窍了啊,都通了人情世故了。之前我还觉得不能让他上堂单有点可惜,现在有了这张龙血蛇王皮,做出的赶神鞭里就有了龙魂,不光法器威能大涨,想跟他沟通也只在动念之间了。
仔细将蛇尸收好,我美滋滋的倒了盆水,沾湿了毛巾给铁骡子擦脸。
一边擦我一边叨咕:“本来还指望你出力呢,你倒好,一觉从头睡到尾,最后还得老子背你回来,不就是让黑老太太骑了一圈么,真就这么累?”
虽然这次如愿灭了黑老太太的堂口,可没有他助力,哪怕有一堂人马相助,我也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要不是亲眼看见他被黑老太太掳走,我几乎都要怀疑这小子是为了躲避劳役,偷懒装睡了。
说起躲避劳役,我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王翠香,这次我召唤了许久她都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啥事。
我摸出项链,正想再摩挲几下的时候,忽听帐篷外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有人在高声叫喊:“王富贵儿,快来救人呐!”
我起身到了门口,只见四五个大老爷们抬着一副简陋的担架已经快冲到门前了。
担架上躺着个女人,居然是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