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没想到的是,进门撞见的第一个熟人,居然是钱多多,这货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正往病房走,我一叫他,吓得他一哆嗦,面条汤都撒出来了!
我乐了:“唉哟,我说钱胖胖,知道我们哥俩没吃饭呢,都给准备好了?”
说着,我凑上去深吸一口气,那葱油的香味儿顿时勾得我肚子咕咕叫唤起来。
谁知这货一脸紧张,赶忙把碗挪到一边,故意岔开话头:“你干啥玩意儿,咋乱给别人起外号呢,讲点礼貌好不好?”
“讲礼貌?你小子居然跟我提这个?不是你偷摸送礼,让人揍得满头包的时候啦?少跟这儿假正经,来来来,先让我吃一口!”
我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抓碗。
没想到这小子虽然胖,实际上灵巧着呢,滴溜溜转了个圈,轻而易举的避开了我志在必得的一抓:“别闹行不行,这是给小玉准备的病号饭,你咋好意思跟病人抢食儿?”
还没等我抗议,人家脸色一板:“再说了,老师不是说你俩出公差了么,瞅这架势,事儿办妥了呗?那还不赶紧去吃庆功酒,搁这儿跟我较什么劲?”
他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串,可我就听见俩字儿:“啥?你管人家叫啥?小玉?哎哟喂,这才多大个工夫,都叫的这么亲热了吗?”
铁骡子也听得乐了:“可不,小玉,啧啧,这个腻乎劲儿……”
我板起脸来,故作严肃的责怪道:“小点声,你这破锣嗓子扯开了吆喝,万一让人给听去,还让不让咱胖胖活了?”
铁骡子一脸恍然,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嬉皮笑脸的凑过去:“胖啊,对不起哈,哥可不是故意的,哥嗓门大这事儿你早知道对不对?”
钱多多早就臊得脸色发红,一时忘了手里的面碗,铁骡子见机多快啊,趁他走神的工夫,劈手就给夺了过来,那动作干脆利索到连汤都没荡出来!
等他反应过来,铁骡子都连汤带面的灌进去半碗了,气得这小胖子直跺脚:“你俩……嗐,我真是服了……吃慢点,别特么呛死你!”
说完,他气急败坏的转身就走,我赶紧问:“你干啥去?”
“还特么能干啥,再给小玉做一碗呗!”
“哎,这不就对了么,一个羊是赶,俩羊也是放,顺道儿给我也煮一碗!”我笑嘻嘻的扯了一把铁骡子,跟他一起去了厨房。
那个年代的卫生所,食堂的厨房是可以给患者家属提供锅碗炉灶的,毕竟老百姓都不宽裕,指望大家都吃食堂也不现实,当然,想做饭的话米、面还是得自带。
钱多多轻车熟路的钻进厨房起锅烧水,我跟在后边吧嗒着嘴,那一碗面早被铁骡子吃干抹净,我也没好意思抢,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人家跟着我出了趟大活儿,到现在还没吃上饭,我再抢他嘴里的,那像话么?
趁他煮面的工夫,我在边上道:“对了,老刘也上这儿来了,你没瞧见么?”
钱多多还在跟我赌气:“哪个老刘?”
“还有哪个,刘元霸啊,呃,他跟颜碧落都来了。”
钱多多诧异道:“没瞧见呐,他俩来干啥?”
“嘿嘿,这可是个秘密,你给我加个荷包蛋,待会儿我带你找他俩去……”
“骗吃骗喝还想加蛋,送你个滚蛋要不要?”他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看那架势,我要再说,他就敢拿筷子戳我!
说归说,他到底还是打了两个荷包蛋,我也着实饿的狠了,唏哩呼噜吞了下去,肚子里有了食儿,说话都有了力气:“你要不去我俩可去啦,错过了好戏,别怪我没叫你!”
钱多多却一把扯住我:“看啥戏看戏,你赶紧跟我看看小玉去,她这两天总做噩梦,一闭眼就说梦话,完了叫还叫不醒,我总琢磨着,是不是冲着了啥?”
我愕然注视着他,又上下仔细打量,刚才我们虽然拿黄小玉调侃他,但那只是说笑,可看他这架势,好像是走心了啊!
“不能吧?胖胖儿,你真……”
钱多多顿时翻脸:“你把我当啥了?我和师父看他们爷俩可怜,师父特意交待我多照应他们两天,不然都指着黄祖望,他俩肯定吃了上顿没下顿……”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师徒心眼好,走吧,我就知道,没有哪顿饭是白吃的。”
我们到病房的时候,谢泰昂也在,应该是刚给黄小玉检查完,神情显得有点古怪,看见我来了,也只是打了个招呼,甚至连破庙的事情都没问。
钱多多端了面给黄小玉,她笑呵呵的吃了,而谢泰昂却转身出了门,我紧忙追了出去:“咋了,她的情况不妙?你不是说能有点效果吗?”
他皱着眉头道:“有,怎么没有,怪就怪在效果太好了!”
“啥意思?效果好还不行?”
“还记得当初我跟你说了啥吗?她这种病,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能恢复到看见点光的程度就算不错了,可这才用过两遍针,居然能看见人影了!”谢泰昂一边挠头,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着,那模样就像病不是他治好的似的。
我也有点诧异,照理说以谢泰昂的水平,只要出了诊断,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极少有什么差池,这回怎么还走眼了呢?
莫非……
我拍了拍谢泰昂的胳膊:“行了,你回去歇着,我跟她打个招呼再过去找你。”
他心不在焉的回了办公室,我则深吸一口气进了屋,恰好黄小玉刚吃完面,回手将面碗递给钱多多:“辛苦你了钱大哥。”
她这一个简单的动作,看得我瞪大了眼,不为别的,因为钱多多站的那个位置恰好背光,而且他也没吭声,可黄小玉却能准确无误的把碗递过去,要不是明知她眼睛不行,我几乎以为她是个正常人。
“是王大哥吗?别在哪儿站着,快过来坐!”
黄小玉率先开了口,惊醒了还在出神的我。
我整理了一下心情,笑着走上去端详着她:“嗯,是我,听说这两天你睡的不太好,咋了,心里有啥事儿啊?”
谁知她莞尔一笑:“没有,你别听钱大哥瞎说,我只是好做梦而已,他就是担心我才总胡思乱想。”
我下意识的瞅了一眼钱多多,却见他比比划划的示意我好好问问。
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故作闲聊似的笑道:“都梦见啥了,跟哥说说。”
“呃,我也不知道咋了,这两天总会梦见一个穿着黄马甲的老爷爷带我去河边玩,教我打水漂,每次都让我在河边洗脸……呃,他说他叫姓伯,就是叔伯那个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