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按住了吴大娘:“大娘别急,有我们在,一定保你孩子平安无事。”
说着,我看向朱郭氏:“孩子在哪儿,立刻带我们去!”
朱郭氏也知道此时的情势已经容不得她讨价还价,一时面如死灰,迟疑了一下还是讷讷的道:“在后堂,诸位跟我来吧。”
一旁的华凌还心有不甘,急道:“夫人,您等了这么多年才……”
朱郭氏打断道:“不要说了,这都是命,还不扶我过去!”
华凌恨恨的剜了我一眼,依言搀扶起朱郭氏在前领路,我们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转过一道影壁,后院却已不复大堂的奢华,赫然是一条不见天日的墓道,虽然平坦宽阔,两侧的大缸里还燃着人鱼油膏做成的长明灯,可那阴寒之气还是令人极不自在。
我一边留神着墓道里的机关,一边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前边那对主仆,这毕竟是她们的地界,容不得半点大意。
很快墓道两侧就看到了殉葬的军士,全副披挂的枯骨或躺或卧的置于墙角,经历的年月太久,骨骸多已垮塌凌乱,与那些锈迹斑驳的兵刃交叠在一起,再也难分彼此。
左右耳室中停放的车马、器具尽管早已被尘埃覆盖,却难掩当年的奢华,显见做这个局的人真是依足了礼制,给了朱郭氏应有的待遇。
随着一道石门缓缓敞开,棺床上停放着一口金漆巨棺,两边随葬的器具更是数之不尽,而真正吸引我们注意的是,棺材前边的供桌上躺着的两个孩子!
定睛细看,不是大双、小双还能是谁!
只不过此时,他俩就静静的躺在那,身下铺着锦被,身旁早备了金盆,盆里还搁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瞧这架势,我们再晚来一步,他们难免得落个被刨腹挖心的结局。
吴大娘见状再也把持不住,一头扑了上去,摇晃着孩子痛哭不已。
“你把他们怎么了,你们这些杂种……”
胡三太奶二话不说,上去轻抚孩子面门探了探,随即拍了拍吴大娘脊背:“不打紧,孩子只是睡着了,还是不要在这儿叫醒的好,免得吓着他们。”
吴大娘闻言,尽管身子还止不住的颤抖,却硬是把哭声憋了回去。
不等我们开口,华凌已经捧了个小瓷瓶过来:“他们只是喝了神仙醉,这是解药,哪怕不用解药,再有三个时辰他们也能醒过来。”
我接过瓷瓶打开,闻了闻,冲胡三太奶点了点头。
胡三太奶似乎也松了口气,转头问朱郭氏:“是谁给这两个孩子算的八字,他们前脚上山,你们后脚就把孩子给偷了,动作倒是挺快啊!”
朱郭氏不敢隐瞒,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身怀鬼胎之事本来是她最大的秘密,但几百年来她始终在找寻八字相合的幼童,时日一久,她身边的丫环、仆役也都知道了一个大概。
平日她们与外界往来不多,但为了苟且偷生,也与一些山精野怪有所交集,其中有一头成精老狈,经常会拿些地龙涎、蛤蟆油跟他们换东西,走动多了便也成了熟人,华凌也托他帮着寻找适合的孩子。
前些日子,那老狈忽然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他们要的童男童女,八字半点不差,但想要这两个孩子,必须拿阴葵石来换。
朱郭氏为此等了几百年,岂肯错过机会,差遣手下仆役走阴,到忘川河边寻觅,为此付出了几十个死灵的代价,总算挖到了一块。
谁知那老狈竟然推说时机未至,而且还要了不少坟头蘑去。
就在朱郭氏苦等无果,以为被老狈给诓了的时候,没想到他还真把孩子给送来了。
朱郭氏稍一估算,就知道事情不对。
因为近些天靠山村集体搬迁上山的情形她早有耳闻,老狈在这个时候送孩子过来,恐怕与靠山村脱不了干系,而靠山村的仙堂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得罪的,所以她想方设法逼问老狈,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老狈让她给逼急了,才推说这两个孩子是外乡人,赶巧在靠山村落脚,还赌咒发誓,说此事与仙堂绝无关系,朱郭氏最终还是架不住诱惑,跟他做了交易。
但她也留了心眼,没敢立刻对孩子下手,而是先布下了疑阵,以免仙堂的人追着坟头蘑这条线找上门来,却不料怕什么来什么,仙堂的人不但紧接着就来了,而且还是胡三太奶亲临,任她百般遮掩,到底还是没能遮掩过去。
朱郭氏本已受伤,说完这些更是心丧若死,要不是有华凌扶着几乎就要瘫软在地。
我们三人也都听得错愕不已,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说的这样,那老狈应该是早有预谋,推算一下时间,孩子应该是在北驼山的时候,就被他盯上了。
而且他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捡在今天以坟头蘑做饵,将我们引到此地,明显就是想让我们与朱郭氏一伙拼个你死我活!
试想,要是朱郭氏没留个心眼,暂时没动这俩孩子,那我们找上门来之时,她除了硬拼之外,根本没有半点退路,而我们就算明知她是被人利用,也绝不可能放过她!
鹬蚌相争,得利的是谁还用说吗?
想到这些,我不禁抹了把冷汗,好狠毒的计划,这俩孩子能平安脱险,除了老天眷顾之外,也真是多亏了朱郭氏留这么一手。
我不敢耽搁,当即追问:“这个老狈的根底你们知道多少?”
朱郭氏闻言看向华凌,华凌想了想才说:“这家伙是个挖坟掘墓的,当年他还是只畜生的时候,落在了我们手上,看他可怜才饶了他性命。”
“他倒也知道感恩,不时拿些东西过来,最开始我们只觉有趣……啊,我想起来了!”
说到一半她忽然醒悟:“大概一个甲子之前,他道行突飞猛进,短短不到十年就初具人形,也是打那时候起,他才能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我们当然也不能白要他的,才跟他做起了买卖。”
一听这话,胡三太奶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一甲子,你确定是那个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