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乱党
浅墨画2025-12-02 17:542,216

  莫十九噎了一下,遂走了过去,刚欲开口,被案上的文书吸引。

  “你……怎么都杀了?”

  “不该杀吗?”他声音冷淡。

  她指着其中一个文书:“这个人,只是贪污了修筑河堤的银两,并未造成实际伤亡,按律最多流放!”

  霍琰笔尖未停:“河堤若溃,死者何辜?”

  她又翻出另一份:“这个,是私下议论太后执政,但仅是酒后失言!”

  “口舌之祸,可溃朝纲。”他蘸墨继续批红。

  “那这个呢?”她已经无语了,“仅仅因未能按时收缴齐赋税,竟也判了斩立决?”

  霍琰终于抬眼,目光如刃:“你是在教我该怎么做事?”

  莫十九砸舌:“见过酷吏,没见过这么随便的酷吏……”起身向外走,“沈将军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等等!”搁笔,霍琰缓缓走到她身前,摊开手掌。

  “钱?”

  “药?”

  “食?”

  她连猜了三个,他都无动于衷,她懒得再理,往外走。

  谁知袖子一紧,被他生生扯住,刚回过头来,手腕被人扼住,先是冰凉,然后就是痛。

  虽他只用了两根手指扣着,也足以痛得她松开了手。

  手中的榛子啪啪落地,弹跳着,滚了老远。

  她倒不是多喜欢吃榛子,只是这种带硬壳的东西,是唯一不会被花小饼抢的,她嫌麻烦。

  “在外面,不许吃东西……”他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是任何!”

  “看来,你还是在意的。那你应该也会担心,我这个‘身份’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被什么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吧。”她的目光特意扫向了东墙的书架处。

  他没有作声。

  她摇摇手中的钥匙:“若想通了,来紫林斋找我。”

  随手一扔,那串钥匙恰好落在那几颗榛子中间。

  “浪费食物是不对的……”

  声音远去,霍琰收回视线,费力地弯腰捡起钥匙,看了很久,最后将钥匙插入镣铐。

  紫林斋位于城东的一片林子里,是文人雅客、学士名流集会之地,平日里清谈或讲道,诗赛或文会,但有的时候,他们也会在这里造反。

  季方的话讲,那个沈将军,已经不止一次在这儿大放厥词了。

  紫林斋内人声鼎沸,青衫学子们围着檀木长案激烈争辩,四周还围了不少百姓。她对什么新政乱党并不感兴趣,看着乌压压的人群,琢磨了一下该合围还是该逐片击破。

  这时见人群中忽然站出一名瘦高书生:“诸君可曾算过?自太祖杯酒释兵权至今,大昭武官品阶连降三等!边军粮饷需经三司、枢密院、转运司三极审批,批红竟多达十几道,定州军冬衣拖到开春才发,这到底是治国还是亡国!”

  “何止于此?文官考绩以诗赋定优劣还说得通,武官升迁却要默写《礼记》!去年枢密院让骑兵统领答‘丧服五制’,逼得三朝老将当场撞柱!诸君,这是在自毁长城啊!”

  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高声道:“说得好!如今汴京文臣宅邸堪比王府,边关哨楼却塌了半年无银修缮!大家难道要等辽骑踏破城门才醒吗?”

  喧嚣中忽然混进尖利嗤笑:“诸位骂错地方了!真正该骂的是那条太后豢养的恶犬——鞫察院霍琰!武官上书言兵事即被罗织罪名,百姓议论国政便死于非命!更莫说百官之中又有多少人因他罗织的罪名含冤而死?这等奸佞怎配执掌刑狱!该把他绑去雁门关喂狼!”

  这话点燃了众人的怒火,大家群情激愤,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要把霍琰给大卸八块。

  人群骤然喧哗时,一个虎目龙庭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沉声道:“十五年前虎威军七万儿郎埋骨拒马河,当真只是薛仲抗旨伐辽?薛帅出兵前,八百里加急军报至今下落不明!是‘无从考证’,还是刻意隐瞒?太祖‘杯酒释兵权’后,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借虎威军一案打压武将,让‘崇文抑武’之策得以迅速推行?”

  他说完话,人声登时鸦雀,方才的激昂,像是拍到了深渊里,没有一点回响。

  “沈将军慎言,这个可不敢说,论军政国事尚且还能留命,但若议起虎威军一案,即斩不赦啊!”

  “是啊,可说不得……”

  ……

  莫十九向季方招招手:“是杀还是抓?”

  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么为难的问题,瞪大了眼,直直地看着她。

  她觉得不该这么为难一个办事儿的,道:“罢了,就都杀了吧!”依那厮的性子,应该是这么个选择。

  季方又瞪大了眼,不光他,他身后三步远的那个“书架男”,也一同瞪大了眼,只不过那双阴鸷的眼睛突然睁大,很有些渗人。

  季方擦汗:“掌,掌院……这里不是名士就是学子,杀不得!”

  “先……抓回去?”

  “行,行吧……”季方又擦汗。

  他一挥手,埋伏在周围的肃察卫如黑潮般涌入,人群登时炸开,季方大步而入,冷声道:“紫林斋聚众谋逆,鞫察院奉命捉拿乱党!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刀鞘横扫,案几翻倒,茶盏碎裂,墨汁泼溅一地。学子们惊呼四散,场面一片混乱。

  肃察卫狠辣,但人群并不束手待毙,在领头人的指挥下,择路而逃。

  肃察卫合围而上,刀锋交错,寒光凛冽。一名学子被当胸踹翻,还未爬起,就被皂靴踏住后背,咳血不止。另一人刚抽出袖中短刃,便被一刀斩断手腕,惨嚎未出,又被一记刀背砸晕。

  一时之间,惨呼四起,血腥弥漫。

  莫十九不喜欢这种味道,皱了下眉,但她是一个破梦人,不得干涉世间事务,更何况现在是霍琰的身份,更不能擅自行事。

  思忖片刻,她想到其实鞫察院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是沈贺,若是拿住了沈贺,既不增祸乱,也不违原则。

  只是目前看起来,沈贺这里有点麻烦。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在肃察卫的合围之下,还能凭借着精湛的武艺和悍勇的气势,在刀光剑影中腾挪闪避,寻觅着脱身的机会。

  他的长刀翻飞,逼退了数名肃察卫,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朝着紫林斋的后门方向突围。

  在他的身边,也聚集着几个身形高壮的男子,他们个个手持兵刃,奋力格挡着蜂拥而上的肃察卫,试图为沈贺争取逃脱的时间。

  这些亲卫皆是沙场老卒,刀法狠辣,招招搏命。一时之间,肃察卫竟也近不得沈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离。

  季方见此,提刀欲追,莫十九将他拦下:“你在这里,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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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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