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黎锦回去的路上,素白问她:“郎君,你当真要建庙修祠堂?给她们养老?”
黎锦说:“是啊。”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这事不可思议呢。
她笑着说:“非但建庙修祠堂,我还想修一学堂,令远近的孩子都能读书识字。”
素白睁大了眼,半晌,她轻声问:“郎君为何要如此?”
是啊,为何要如此,她既不是真的男子,也不是本地人,就素白看来,这个地方也没什么特别优秀能入得了眼的人,她费心费力做这些,除了招眼,有什么用?
黎锦没有解释太多,她只是状似随意地说了句:“我既来了此处,便是与此地有缘,亦当为此地之人做点事。”
“可要做这些,所费不菲。”
“无事,财钱易挣。”
黎锦说得信心满满,一点也看不出,刚穿过来时,她曾经还为秋葵的月钱发过愁。
素白识人有法,看她这样就知决心已定,劝说无益,想想自己的身份,到底没再说什么。
只是心底暗叹,这位王妃才是有才,就是想法多少有点天真。
黎锦不知素白暗地里的吐槽,想起她先前露的那手鞭法,颇感兴趣地问:“你使那鞭法,容易学吗?”
素白打起精神:“郎君想学鞭?”
“嗯。”黎锦点头,她觉得好酷。现代的时候,她就特别羡慕那些能打拳会武术的女生,可惜,她奶奶连她跳舞都不许,说什么“是妖精做的事”,打拳练武更是“没点女孩贤良淑德的样子”,没事就让她在家做家务她最欢喜。
素白很是大方地说:“郎君若想学,我教你。”
当下在车厢里就教她基本技巧,黎锦学完心里有数了,啊,就是手腕使力,注意用巧劲嘛。
至于准头,那得多练。
下了车,才进内院,黎锦就迫不及待撩袖子:“来,让我试试。”
素白把自己的鞭子交给她,黎锦握在手里试了下手感,招呼循声出来的点红和秋葵:“让一让,我要练鞭法呢。”
架势十足地扬鞭起势,结果鞭子甩出去,“啪”,它又卷回来了。
鞭梢打到她自己手上,疼得她嗷嗷叫。
袖子都被打开裂了。
素白和点红见了倒还好,她们都是过来人,想学武艺不受伤怎么可能?
只秋葵心疼得不得了,扒开破了的袖子看着她手臂上那一条红线,唠叨道:“郎君怎么突然想着学这个呀?”
隐隐还有点怪素白的意思。
黎锦连忙道:“还好啦,并不疼。”很认真地表示,“这个挺有意思的,是我想跟素白学。”
兴味盎然地要求继续。
可惜了,她是真的没那天份,明明技巧都懂,然而偏偏手有自己的意志似的,每每甩出去就完全不成样子。
到家练没多久,她手上、腿上,甚至连屁股上都是鞭痕。
这下点红都看不过去了,看着还想要和鞭法硬犟的黎锦说:“郎君,不若算了吧?”
黎锦拒绝:“我并非半途而废之人!”
点红:“也并非要郎君半途而废。只是武之一途,并非只有鞭法,尚可学骑射呀。”她拍着胸脯自荐,“郎君若想修习骑射,奴来教!”
黎锦:“……可!”
然后弃了鞭法学习骑射。
骑射骑射,自然先学骑。这个黎锦要学也方便,家里就有马。
当天已经有些晚了,她就和点红约定,明日再来。
看她总算放弃鞭法,包括秋葵在内的三个丫头都松了一口气,等黎锦被秋葵拉去擦药换衣后,点红批评素白:“明知鞭法危险,为何怂恿那位修习?但凡出事,你我如何担当得起?”
素白说:“王妃一向聪慧,我以为……”后面的她没说,转而把今日纸坊发生的事说了。
说完,她有些忧虑地叹了口气:“也幸好此地偏僻,向无外人来,若在京中,娘娘当真颁布如此办法,朝中怕是要翻天!即便如此,传出去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届时你我总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若能学点武技,总也是保命之道。”顿了顿,“你知道的,侯爷想我俩能护好她。”
点红听前面的事都听呆了,好一会,她咂咂嘴:“王妃可真敢呀…你说,”她把声音压得最低,凑近了些说道,“外界传闻,晋王妃是因新婚触怒晋王才被下放至此地,会不会,乃是障眼之法?王妃实则是替晋王在此蓄积势力与太子争……”
“你作死!”点红话还没说完,素白就板着脸打断她,“这话你也能说?!”
点红讪讪然退开,摸了摸鼻子。
内间,黎锦不知道外头的官司,她正在头疼。秋葵看着她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眼泪吧嗒吧嗒的。
黎锦尽力安抚说:“无妨啦,皮外伤,养两天即好。”
她当她是真心疼自己,结果那呆丫头,说的却是:“此处无甚好伤药,若是留疤该如何是好?”看看她晒成小麦肌的脸,再看看她粗糙细瘦的手指,简直悲从中来,“娘娘想翻身,凭稼穑之事得陛下青眼是正经法子,因此脸上晒黑,手变糙实属无奈……可不管怎样,身上总还是好好的……如今却连身上也弄成这境况,晋王那里,年轻貌美小娘子甚多,娘娘再得陛下青眼又如何?皇帝也管不了夫妻间事。”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娘娘,您手和脸已经这样,没法抢救了,身上本来好歹还能看,现下也弄成这样,以后怎么去晋王面前邀宠哦?
黎锦:……
有时候,她就真不爱听秋葵说话。
不过前世和家人三观就没合过,黎锦对三观不合的人,容忍性奇高。
她也不解释,只笑叹道:“秋葵小姐姐想的可真远。”
都想着复宠了,她本人,想的却是怎么活命。
不过鞭法她确实也是不想学了,说到底,她也是肉体凡胎,也怕疼。
鞭子反抽在身上,可是真疼。
╭(╯ε╰)╮
所以点红说转骑射,她愉快地接受了。夜里把所有洗过的缸子都收好,黎锦还专门拉着点红写了学习计划。
射和骑先分开练,早起练射箭,练完射箭,出去干活的时候就学骑马——她荒地旁边正好还有块坪地,就在那练,甚好。
她决心也足,次日起来就去了点红她们设的靶子那练箭,可能干活时间长了,她现在体力有明显进步,至少,弓能拉开了。
就是总不中靶。
黎锦也不气馁,弯弓搭箭,弯弓搭箭,不停练,此后不管多忙,练箭这事,她就没停下过。
说到忙这事,其实秋收后,农家除了翻翻地,打打柴,本应没多少活。只今年不同,因着黎锦他们修新屋,不管村里村外,大家就忙得没停过。
村里人往年穷得叮当响,好些的,一家几口人,还能有条体面裤子,要出门时轮流穿,差些的,一年到头,去哪都是一身破烂——饭都吃不饱了,还讲究穿?
今年却是不同,黎锦那里活儿不断,村里但凡能动的,有空就去帮忙做活,帮着搬砖、扎草、和桨,再不济,帮忙除草洒扫堆肥,黎锦大方,也会给几个钱。
有活钱,大家日子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最明显的,天天跟阿布一起混的那帮小子,屁股上的破洞总算补好了,天气渐冷,他们脚上也不再是草鞋到底,都穿上了布鞋。
眼看着修屋的事快到尾声,余下的就是修整内部,打制家具——多是木工的活,与其他人没有好大关系,离过年还有段时间,村里人因此嘀咕:“没活干了,赚不到钱钱了。”
都略惆怅。
结果这天大早,庄头被黎锦叫去,回来就给大家带了个消息:又有活干了。
还是大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