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知道你会吹笛子。什么时候学的？”乔逸颇有磁性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开口，他画画的时候就像隔绝世界，将自己置身于荒凉的花园里，不知道何时开始，他的世界容纳了小鱼。
小鱼很多时候在想，即使不知道乔逸的背景，但他的气质和炎凉的世态格格不入，大概也是依晴那种成长在温暖纯净的城堡里幸福而生幸福而死的人，她的出现似乎是打乱一首美好曲子的音符，在绝世好画上泼了墨迹。
“我忘了。”小鱼望着渐暗的天色，飘零的花瓣也染上霞光。
“好像某个电玩游戏。”
“游戏？”她摸了摸自己微烫的额侧，确定没有听错。
“女主角得了魔法小提琴，能拉很好听的曲子，然后与一堆男生纠缠不清。”
她笑意无奈，一种极起平淡的语气轻轻带过，还是没办法和不现实的人沟通：“这世上哪有什么魔法，如果有，任何人都不用努力了！”
芬芳的气息，散在天边的薄云，她连驻足欣赏墨湖的景致都觉得奢侈，所以她不够浪漫，不够情趣，难怪魏之臣爱上依晴的嫩白柔弱的手掌，而舍弃她这个俗气的人。
“刚才那首是什么曲，感觉很悲伤。”乔逸问道。
好像小鱼不说话时候，他就会努力寻找话题，他就这么担心沉默会是生疏的催化剂。或许这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吸引。
“幻想交响曲。”
“天才艺术家的悲惨一生……”他喃喃自语。
她深深一怔，想不到他也挺有见识。
“我要走了，不妨碍你赶作业了！”她挽起长发，简单扎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樱花林。
微风中，飘来一句遥远而飘渺的话语：“我不是赶作业，只是在画一个真正的你！”
三
小鱼被一通电话搅乱了平静淡然的心情，飞步冲进附属小学的大门。安安的班主任打来，要见她的家长。
来到办公室门前，见到安安望着窗外，鼓着腮帮含恨带怒，不回答老师任何问题。而旁边也站了个小女孩，委屈和泪水涂布脸上，手指搅缠着衣角。
老师正用严肃而冰冷的目光看着安安，就像一个制裁者。她很礼貌地敲了敲门，安安紧绷的神经才算放松。
“哦，是鱼安安的家长啊，请进！”老师虚扯了一个公式化笑容。
她走到安安面前，一只手揽着她肩膀，传达无言的讯息，安安紧紧地抱着她腰际，她就像一张保护伞，将她密密包围起来。
“其实没什么事情，鱼安安偷了这位同学的东西，却态度强硬不肯承认，我只好让家长来和学校一起教育她！”
“偷东西？”她诧异地问，感觉安安的身体突然颤抖。
老师指着办公桌上那只醒目的纯银镶水晶发夹：“小莹同学的发夹被她藏在书包里，同学间有些摩擦是正常的，但是偷窃不是小事，家长……”
“我没有！”安安狠狠地打断老师的话。
老师的威严受到威胁，也难怪把怨念升级成对安安的偏见，：“你看看她是什么态度！”
“老师！为什么认定是安安偷的呢？这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这位谁……啊！小莹同学，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变成是你的！”鱼双双的话很有力量，老师和小莹的脸开始涨红。
“是吗？”老师不知该怎么接话，有些埋怨地看着抽泣中的小莹。
虽然这个小女孩绝对很有做演员的潜质，但她像审犯人地责问她，确实有些残忍。看她手上精致的项链，一身价格不菲的童装，不明白为何用这么幼稚的谎话，只为了得到那个发夹，难道容不得别人的光芒超越她吗？
小鱼冷冷地笑了声：“不过既然你喜欢就拿去好了，我给安安买了很多，被偷走一两个也不要紧！”眼看老师的脸忽青忽白，她拉起安安的手，也拉回她不舍的眼光，“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老师！”
然后大步踏出办公室。
安安坐在单车尾架，两姐妹谁也没有打扰谁。
放学后的校园，三五成群的学生，大声嬉闹大声说话。依然有夏日黄昏明朗的阳光，墙缝里的绿草依然无罪过地生长。
小鱼翻开挎包，里面仅剩的零钱和几张催缴费用的单据，她要去精品点的念头边打消了。那个发夹是小鱼在安安十岁生日时送给她的，安安珍藏在书包里，一直不舍得戴，或许在她某天拿出来欣赏的时候，遭到红眼。每个月的钱点点地积攒下来，才能买那么一个，这种奢侈的东西还不是她消费的起的。
安安很失望，她也无计可施。
她恍惚地推着单车走，突然车推不动了，像被卡住一样，她失神地望着前轮上踏着那只球鞋。再将视线移到肆无忌惮露出他两颗虎牙笑眯眯的韩影。他手上抱着篮球，旁边站着看起来比他更不良的少年。
齐霏和颜崇景。一个额前的头发染成嚣张的绿色，另一个好像乞丐出身裤子上老爱穿几个大洞。在高中部出了名的三剑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拦路虎。
“怎么啦你们。”韩影准备去打篮球，却看到这两姐妹周围仿佛罩着一团团阴暗乌云，就忍不住过来问了。
“没事！刚丢了东西。”她将车子往后挪移，韩影的脚才放下。
“诶，这就是那位大婶啊？”齐霏拍着他的手臂。
“什么大婶，是大嫂！”颜崇影表情夸张，就像当今有轻度癔症的热血青年。
小鱼瞥了他们一眼，本来郁闷到磕在地上的心情又被他们踩上几脚。
自始自终，韩影只是微笑而没有否认，戏谑道：“看你一副想自杀的样子，什么东西那么大不了啊？”他偏着脑袋，望着应该兴奋过来崇拜他的安安，此时却像是天塌那般失落，
他将手上的篮球扔给齐霏，走到安安跟前便将她抱坐在手臂上，眼里混和了亲切：“小鬼，带你去打篮球怎么样？”
安安双眼似是薄雾中的星星，如被头奖砸到头颅，高兴得不知所以：“好耶——”
于是她站在榕树荫下，看着篮球半场上三个大男孩陪着一个小鬼头瞎转，但是安安的笑容是小鱼见过最幸福的一会。
小小的篮球场成为众目焦点，暖暖的风不时吹送而至。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她的卑微无所遁形，而韩影告诉她有些东西比物质更让人愉悦。
球场上的挥洒汗水持续不久，小鱼推着车往旧小区走去，安安趴着韩影的背上睡着了，半明半暗的天色，路灯打在地上的影子寡淡得即将消逝。
四
“这小鬼真不经累啊，跑几步就睡着，肯定你把人家养得营养不良！”韩影脚步很轻，嘴上依然在发表他诽谤式的言论。
小鱼低着头，一双眼睛徘徊在脚上的模糊重叠的投影。她也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哪个是韩影。
“怎么不说话了，难辞其疚还在反省中对吧！”
“我刚才看你打篮球的样子，手臂不像受伤啊！”
始料未及的一句，谎言虽被识破，但他还是理所当然面无愧色：“我就是懒得煮啊，饭堂的菜又没有你做的好吃。”
“你就把我家当成饭堂，还不用交伙食费的那种！”没好气地道。
“放心，我不会白吃的！”他神秘地笑了笑。
她将车推回车房，声音低柔就像和最熟稔的朋友聊天：“为什么一个人住呢？你应该有不少亲戚。”
“去过一段时间，又跑回来了！”褐色的头发被折射出可爱光茫。
吃完饭后，他们在阳台望着无时无刻都在变幻的星和月谈话，韩影父母在车祸中去世，然后到叔叔家住，但婶婶很不欢迎他，而且提出条件：住下来可以，但吃住的费用要从他得到的那笔保险金里扣。那笔保险金数目不少，足够支付韩影直到大学的生活费和学费。自尊心极强的男孩，不愿意看别人脸色，决定自己生活了。
是夜，小鱼在日记上写着：那个男孩闯进寂寞森林里，寻找被强行夺走的快乐，当他看到森林的野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就将自己也伪装成野兽，以表明自己跟他们是一样的，他笑容轻松语言刻薄，在无声陈述自己其实不在乎。他为什么要这样呢？就为了显示他的宽厚的肩膀能撑起那片孤独吗？
周六，小鱼见到韩影时，他身上穿着短袖白色衬衣，不能明白为什么别人穿衬衫就像贵公子，而他穿得像个流氓，那条领带绑得横七竖八却被他解释为：“你不知道这是时下最流行的吗？唉，跟你这位过时的大婶说这些也没意义。”
他拽着她皱巴的衣服跑进发廊，交给扭扭捏捏的发形师，扔下一句：“给我整整她狮子王一样的头发。”
刺鼻的药水味，头发和陶瓷板的拉锯战持续整整六个小时，她盯着镜子上陌生的长发美人，还有韩影惊艳之后低头望手不知所措的尴尬。
“这样……很不方便的！”她握着那一束垂顺柔亮的直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很难摆脱将它们盘起来的冲动。
“没有不方便的，起码别人看了不会倒胃口！”他走在她旁边，才发现他比她想象中还高。她引以为傲的身高居然只及他肩膀。
“把我弄成这副模样你想干什么？”
“小鱼，明天有篮球赛？我想你到场帮我加油。”他摸了摸鼻子，好像需要不少的勇气说出这话。尤其是他把“鱼”的尾音拉得很长，听起来像“小鱼儿”。
“你有那么多粉丝，我不到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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