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晓忽然拔高的声线已经透出她的心虚。
程十鸢若有所思，心里荡漾起一抹无奈。
“看样子，宋女士你并非一无所觉。”
目光注视着她，程十鸢无奈叹气，扯出一抹笑道：“宋女士，你明知道设计师最看重的是自己的作品。”
“可是，你将李薇薇的作品搬上自己的秀场时，却改动了她的作品。”
“不得不承认，经过你修改的作品确实更优秀，而你本人的设计才能也强过李薇薇。可你分明很清楚，李薇薇在乎的是自己作品的真实呈现，而不是被人改动后，已经面目全非的作品。”
话落，宋晓脸色惨白，几乎颤抖着肩膀。
“宋女士，我认为……”
正当程十鸢打算说出想法，却只见到宋晓颤抖着手伸进包里，摸出了一瓶药。
睁大了眼睛，程十鸢瞬间心乱如麻。
抖出几颗药放到嘴里，宋晓才似是缓过来。却仍是一只手扶着门框，急促的呼吸让她的胸口不住的起伏着。她张着嘴巴，却似乎连说话也艰难。
恰在这时，黎塘走出来。
她瞳孔骤然一缩，慌忙扶住了宋晓，看着她脸色越发青紫，透过经验她猜测：“宋女士，你是不是，心脏病发作了？”
宋晓困难的点头。
黎塘当下大喊：“快，来个人开车，送宋女士去医院！”
顿时，会议室外一阵兵荒马乱。
几个人匆忙搀扶着虚弱的宋晓往外走，程十鸢也在此时回过神来，慌忙想要跟过去。却在电梯门外被黎塘伸手拦住了！
黎塘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字字句句都是指责。
“你还想跟来干什么？还嫌宋晓被你气得还不够？”
说完话，她便跨入了电梯，一眼也不再分给程十鸢。
独自站在电梯门口，程十鸢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那些目光中带着怀疑，带着谴责，虽然一句声音也没有，却无比锋锐，像是在指责她为什么要害得宋晓病情发作。
心脏病……宋晓竟然有心脏病！！
迟来的后悔如海浪冲击着程十鸢。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工位，她重重跌坐在椅子上，直愣愣的盯着显示屏，而头脑却是一片空白。
刚才她只想着确认自己的猜想，一鼓作气问了出来。
却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正当程十鸢茫然无措的时候，忽然利风走过来敲了敲桌子。
“咖啡，别忘了。”
他似是无奈，说完这话就又走了。
咖啡？
这两个字在大脑中滚了一圈，才缓缓唤醒了走神中的程十鸢。
每天一杯咖啡，要送到沈云澹办公室的。
程十鸢靠在椅子上歇了一会，等到四肢发麻的感觉消失了，才起身步入茶水间。
有了几次的经验，她已经把握了口味。
不过几分钟，程十鸢便端着做好的咖啡，敲开了沈云澹办公室的门。
“今天倒是不算慢。”
沈云澹正坐在椅子上，右手放在鼠标上不住滑动。见到她走进来后，只扫了一眼，便重新将视线落回电脑显示屏。只是伸出了一只左手，悬在半空中。
程十鸢的视线在那只左手上停留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连忙将咖啡放到他的掌心，待沈云澹看也不看就要把咖啡放到唇边时，她才忽然出声：
“慢点喝，咖啡还有点烫！”
沈云澹侧过头。
手里的咖啡倒是悬在空中，又缓缓放下，并没有就这么喝下去。见他听进去了，程十鸢也不想在这里多停留，放轻了脚步打算离开。
却不料，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男声——
“后悔了？”
程十鸢：？
程十鸢不明所以，停下脚步扭头看去。
只见到沈云澹缓缓端着咖啡送到唇边，喝了一小口。才抬起头，双眸似笑非笑看着她，唇畔却带出一抹嘲弄：“程小姐，你几句话就把律所的客户说得心脏病发，这本事无人能及啊。”
听着他缓慢的调侃，程十鸢的脸色一寸寸发白。
攥紧了手指，指甲用力抠进了掌心，她平复了几个呼吸，才乖巧的低着头：“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沈云澹眼底的笑意渐渐消散。
放下咖啡，扔开手中的鼠标，他往后靠在了椅子上，方才缓缓问道：“对着宋晓说那些话，你后悔吗？”
程十鸢眼底浮出一片迷茫。
静思片刻后，她轻轻摇了摇头，紧接着，又点点头：“当时我心里觉得应该要说，所以就说出了心里所想，也通过宋女士的反应印证了我的猜想。”
要说这一点，她倒是不后悔。
只不过……
程十鸢唇畔扯出一抹苦笑：“现在想想，我还是太冲动了。”
“要是重新来一次，我可以找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或许心平气和的和宋晓谈谈。也许，就不会害得她心脏病发作了……”
听到这话，沈云澹眼底泄出几分不屑，嘲弄的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就能像你预想的那样顺利？”
极致嘲讽的语气毫不客气落下。
程十鸢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忽然愣住了。
她垂着眼睫，眼神不住的晃动，透出了一抹迷茫。
确实，在事情发生之后，她才得知宋晓有心脏病。由此也才后悔自己当时的冲动。可是她分明也记得，当时宋晓正要离开，她怕对方是知名设计师不肯跟她闲聊，才抓住时机将所有话都说出来。
头顶笼罩的迷雾仿佛被拨开了。
事实就是，即便重来一次她或许也无法做出最优的选择。
程十鸢怔怔看着沈云澹，只见男人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喝着咖啡，手指翻页过面前的纸张。他微垂着眼，仿佛根本没看她。可她却知道，沈云澹刚才在开解她。
咬着下唇，程十鸢轻轻说道：“谢谢你开解我……”
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沈云澹抬起眼颇为好笑的看着她，薄唇不客气的讥讽道：“我开解你了？”
程十鸢在他戏谑的目光下红了脸。
低着头，却仍是小声说道：“刚才，你说那些话不就是开解我，怕我难过自责吗？”
话音落下，响起一声轻嗤。
沈云澹玩味的注视着她发红的脸颊，漫不经心说道：“程小姐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想法，还费心去开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