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连串的问着，每一个问题都毫不客气。
换做别人可能早就翻脸了。
程十鸢却只是静静的听着她说完，才缓缓的扫视过四周，最后将视线重新落在了她的脸上，仔细看了看，忽然轻轻笑了，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看起来很眼生，到律所应该还没多久吧？”
那人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并不明白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茫然的点点头说道：“是，我是新来的实习生，刚来一个月……”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程十鸢唇角的笑意加深，眼神却冷了几分，语气淡淡：“你到律所的这一个月，难道没人教过你，不该问的就别问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清晰的传遍了整个办公室。
瞬间，空气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个人这才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五彩纷呈，非常精彩！
她看向屋内的其他人，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可之前还撺掇她在程十鸢回来的时候去问话的人，此刻却像是根本没看到她求助的眼神，都移开了目光，自顾自的做事情。
“我……”
那人脸色爆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此刻，她终于明白自己被当做枪使。这一个月来对她颇有照顾的前辈们，在她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毫不犹豫的和她划清了界限。
程十鸢静静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眼底浮出的泪水上，没有一丝波澜。
从抽屉里拿出一颗巧克力，塞到对方手里后，“今天第一次认识，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就送你一颗巧克力吧。”
“要是你没别的事，可不可以让开？我这边刚调整了职位，还挺忙的。”
她不冷不热的声音将对方从出神中拉回。
那人看了她几秒后轻轻说了句：“抱歉。”
说完，朝程十鸢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后，手指收紧，握紧了掌心那颗巧克力，提起脚步轻轻的离开了。
程十鸢将她的反应收在眼底。
她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却暗暗自嘲的想，经过这个小事之后，那个新来的实习生应该会看清楚这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些所谓的前辈，会撺掇着她去当出头鸟，却不会为她兜底。
这个道理，也是她进入沈氏律所这么久后，一点点明白的。
不自觉的，眼前忽然浮现了沈云澹冷静的面庞。
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程十鸢唇角微微苦涩，这样的作风还真是和沈云澹的气质如出一辙，不愧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律所啊。
重新回到行政助理的职位并不算难熬。
或许是因为程十鸢给了一个有力的反击，那些人见她并不好惹，所以倒也规矩，没有在明面上太为难她。
“十鸢，这份文件需要沈律师批准，我这边太忙了，你送过去给他看看吧？”
坐在工位上，程十鸢面前忽然多了一份文件，耳边也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听到沈云澹这个名字，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就想将文件推拒过去。却在这时候听到对方微微冷淡的声音，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之前你在沈律师身边当了那么久的秘书，这点小事，应该没问题吧？”
程十鸢的手指顿住，捏着文件，却没能继续送出去了。
区区一份文件，原本也在她工作的范围内。如果这时候拒绝，似乎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了。她几乎可以猜到，只要她拒绝去送文件给沈云澹，用不了多久，私底下就会有各种传言……
深吸了一口气，她捏紧了文件的边缘，平静的点头：“没问题。”
对方原本还等着看好戏，没料到她这么干脆，反倒是愣住了。
程十鸢这时候站起来。
将文件捧在怀里，起身离开了座位，绕过桌子从仍呆立的人身旁走过，带起了一阵风。
伴随着“哒哒”的脚步声，转瞬间，她就已经走出了办公室。
在她踏出办公室的瞬间，身后似乎传来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程十鸢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脚步从容不迫的进了电梯后，手指按下了楼层按钮。
直到电梯门在面前缓缓合上，程十鸢脸上端起的微笑才渐渐的消散，眼底的平静被无奈所取代。
“见风使舵、拜高踩低……呵。”
她唇瓣扯动了下，喃喃说了一句。
原本一夜间从程家大小姐变成了破产千金之后，她以为自己已经见过了世态炎凉。却没想到进了沈氏律所之后，还能再经历一次……
“叮——”
电梯抵达了。
程十鸢手指将脸旁的碎发撩到耳后，从电梯内壁的反射中看到了自己的脸，平静、冷淡，她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副样子，竟然和沈云澹平时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难道，沈云澹也经过各种事情，才养成了一副冷淡、高冷的模样？
刚想着，程十鸢就率先摇摇头。
他才不会嘞！
身为沈家的嫡孙，沈云澹是天之骄子，一路顺风顺水，又怎么可能像她一样经历过这么多的世态炎凉、冷嘲热讽呢？他不是被现实磨的，而是性格原本就那样吧……
正想着，她的脚步已经出了电梯，停在了那扇关闭的门前面。
咚咚咚——
轻敲了几声。
里面传出了一个冷淡的声线——
“进来。”
站在门口，程十鸢深吸了一口气，才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轻轻旋转过后，“咔嚓”的轻微响动后，门缓缓的开了，屋内的景象也出现在她的眼前。
只见沈云澹正靠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慵懒地斜靠着，听见声音后也只是偏头，投过来淡淡的一瞥，便又收回了目光，将视线重新落在了手中的手机屏幕上。
“沈律师，这是需要你过目的文件。”
提起脚步轻轻的走过去，程十鸢将怀里的文件递过去，张口轻声说着。
沈云澹却并没有去接。
他的视线仍是停在手机屏幕上，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凉薄的唇轻扬，神色平平，“放那里。”
“好……”
程十鸢没多话，弯腰将手中的文件放到了桌上后，才缓缓的直起了身体。
两人的距离不算太远，程十鸢不经意的扫过屏幕，眼神就凝固了。
只见屏幕上是一个游戏界面。
他，这时候在办公室里打游戏？
这个想法让程十鸢震了一下，怀着好奇心，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想确认是游戏界面，还是自己看错了？
忽然，手机屏幕被翻转，反扣在了桌上。
沈云澹薄唇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扭头盯着她，“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