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程十鸢捏着衣角，顶着那道颇有压迫感的视线，咬咬牙说：“临时通知，不需要我外出了。”
纵然说出这句话，她心口没有释然。
反而有种淡淡的委屈……
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沈云澹不紧不慢的扫视过她脸上的挣扎，才缓缓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让你外出？”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现在名声不好，那些人不屑于和她一起外出。
可这话却不能当着沈云澹的面直说出来。
忍着胸口的酸涩，程十鸢咬着唇有些无奈的说：“他们这么说，当然有他们的理由……是我自己不够资格。”
话音刚落。
“嗤——”
一声毫不客气的嗤笑便在室内响起。
程十鸢心头猛跳了一下，浑身冒出一股羞耻的感觉。
仿佛这道嗤笑破开了她的遮羞布，将她的狼狈无所遁形的暴露在了阳光下
“我……”她咬着下唇，脸上露出挣扎。
“程十鸢，你到律所是工作的，不是当一个老好人。你不会以为，把自己贬低到谷底，别人会看得起你吧？”
敲了敲桌子，沈云澹口中吐出一串嘲弄。
头顶的灯光直射下来，程十鸢几乎觉得眼睛被刺伤了。
眼眶微微发酸，涌出了一股羞耻的泪意。
是啊，她没有能力就只想着当一个好人，试图获得别人的好感。
可谁会在乎一个弱者的好心呢？
程十鸢像是被猛敲了一下。
站立的身体几乎摇摇欲坠，只能强撑着不露出一丝怯懦。
可苍白没有血色的一张脸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无力……
沈云澹微眯着眼，漫不经心的扫视过她脸上的局促后，才带着几分嘲弄说道：“程十鸢，你说想要到律所来学习。”
仿佛不屑般，他冷冷的用话语刺激她的神经：“可至今为止，我并没有看出你想要学习的决心。反倒是看到你一次次卖惨。”
“如果你只能做到这些，那么也没有留在律所的必要，倒不如趁着年轻漂亮去找一个老实人接手。”
太过分了！
纵然早已放低了姿态，程十鸢仍是被这狠毒刻薄的言语深深刺激到。双手紧紧攥入掌心，一股疼痛从皮肤上传来，激起了她的愤怒。
“我走到这一步，不想靠别人，只想靠自己。”
愤怒的吼出一句后，程十鸢反倒冷静下来，看着面前散发着冷淡气息的男人，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还妄想跟沈家抗衡，把我爸爸救出来。”
“不管希望再多渺茫，只要肯去做，总比等死强吧？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绝不会放弃！”
一番话说完，程十鸢激动地喘着气。
沈云澹静静的注视着她。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淡漠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欣赏。
片刻后，他才低笑了几声，漫不经心的鼓了掌：“程小姐的发言很精彩。现在，我知道你的决心了。”
“啪啪”的掌声突兀的响起。
程十鸢耳根红了红，不知道他是嘲讽自己还是真的欣赏。
不过——
发泄过后，堵在胸口的那口郁气反而散了。
她捂着胸口，感受到一阵开阔和舒服，心情也好多了。
“说了那么多，喝口水。”
忽然面前递过来一杯水。
男人的手指修长，根根分明的握着一杯水。
恍惚了片刻，程十鸢低头接过了那杯水。有意无意的，对方的手指似乎蹭过了她的指尖，一股微热的温度穿透皮肤，程十鸢的手指颤了一下。
她慌忙低头，小口小口喝完了一杯水。
待到抬起头来时，刚才站的位置没了人。
转头看去，只见沈云澹已然坐在桌后，双手在身前交叠。一双漫步尽心的眸子正淡漠的扫视过她，仿佛是见到她走神，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淡淡说道：“水喝完了，该谈正事了。”
谈什么正事？
虽然满腹的疑问，程十鸢仍是握着水杯轻轻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刚坐定便听到了他不紧不慢的声线——
“从这间办公室出去后，你打算做什么？”
捏紧了杯子，程十鸢眼神却变得坚定，缓缓说道：“我要外出走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对面的男人眼底泄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嗯，人都走了，你怎么去？”
此刻，程十鸢也冷静了下来，心里有了清晰的计划。
刚才沈云澹说的不错，她到律所来本就是为了学习。无论别人对她的态度是尊重也好，是轻视也好，都不会改变这一点。既然如此，她就只需要冲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去达成。
至于别人用什么眼神看待她，根本无需在意。
深吸了一口气，程十鸢平静答道：“我知道今天的行程，可以自己坐车过去。”
沈云澹漫不经心的敲着桌子，仿佛在跟她闲聊一般：“要是他们骂你呢？”
骂人？这倒是不至于。
程十鸢回忆起那几人的模样，心知他们纵然有不满，却也保持着高素质，绝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骂她。
缓缓回想着，她越发有了底气，开口说：“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会留下。”
“毕竟，我和他们一样，都是沈氏律所的职员。”
说到这，程十鸢看到对面的男人眼底露出一抹笑意，她红了红脸，才继续说，“这项外出的任务，是一早就安排好的。我有权利和他们一起外出，他们如果不愿意，需要先经过我上司的同意，否则不得无故拒绝。”
而程十鸢此刻是挂在傅明华的手下。
无论如何，傅明华肯定是不会拒绝她外出的要求。
一番话说完后，程十鸢的脑中忽然无比清晰，将所有的想法都整理得条理分明了。
正在这时，沈云澹敲了敲桌子。
“嗯。”他不在意的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既然想清楚，就按你想的去做吧。”
这就让她走了？
愣了片刻，程十鸢才缓缓的从座位上起身，手里却还无意识的握着刚才那个空杯。
她这才想到，沈云澹刚才还在言语打击她，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