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医馆再次被踏破门槛。
许是因为临渊池受到破坏，近来六界都不太平，三一镇的妖为了守住镇子而与外敌发生了混战，他们都求周灵医治。
周灵慢悠悠泡了一盏茶，跷着二郎腿道：“这天一凉啊，就浑身犯懒，我只救一人。今日，你们自行竞拍吧，谁出价高我就救谁。”
此话一出，医馆顿时一片寂静，人人都道周灵妙手回春，但为人恶劣，来之前他们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离经叛道，一点儿也没有作为医者的良心。
墨尘目睹了这一切，他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无力感，先是狼妖的事，再是这一件，桩桩件件，他与她的初心从来就是对立的。
妖怪们陆陆续续出价，诊费由十年灵力飙升到六十年，再也没人加价了，出价的是个豹仙。之前就听闻豹仙“颜如童儒，衣冠甚古”，虚荣爱美，极为在乎自己的容貌。
豹仙脸上有点轻微擦伤，他对周灵十分恭敬：“周神医啊，你给我开点最好的药膏，别让我留疤啊。”
周灵掏出装灵力的青玉葫芦，看见六十年灵力入账，心情十分美丽，她哼着小曲，去后院取药膏，却被墨尘堵在墙角。
墨尘脸色阴沉，质问她道：“那豹仙分明伤得最轻，你为何不救别人？”
周灵一把将他摁在墙上，嘴角一抹讥诮地笑：“反了你了，我是你的主人，你这是什么语气？”
墨尘蔫巴下去，声音柔和了几分：“他们是为了三一镇受的伤，于情于理，你都应当救他们。”
“上苍无情，情理根本就是狗屁，”周灵眸中幽深：“旁人的因果与我无关，若是每个人我都去救，谁知道救下的是菩萨还是恶鬼。”
她上下打量墨尘，眉毛拧成川字：“我看你很闲嘛，去后院取一株十年灵芝，给豹仙治病，少管我的闲事。”
说罢，她头也不回，不知从哪摸出把扇子，在院中躺椅上晒起太阳，活脱脱一副监工模样。
碍于主仆契，墨尘虽心有不甘，却只能遵从她的命令，他从后院取出药材，递给豹仙。这药材冒着七色灵光，一看就价值不菲，豹仙心急地将药材撕成几瓣，嚼也没嚼就吞下去。
灵力激荡，豹仙只觉一股力量在他四肢百骸游走，没过多久，他脸上的伤疤消失不见，连修为都增进了几分。豹仙大喜，来回跑圈，一边跑一边道：“周神医妙手回春，名不虚传，这药效真是顶顶好哇！”
周灵被吵得站起身来，盯了豹仙一眼，半晌，她察觉到不对，几步冲进后院，发现千年灵芝竟少了一株。
“墨！尘！”周灵怒得头发丝都竖起来，她指尖几乎快怼到墨尘脸上：“我让你拿十年灵芝，你拿的是什么？你可知这千年灵芝有多珍贵？我这点儿薄薄的家底，都要被你败光了！”
墨尘呆愣愣地挠头：“可是我拿的，分明是很寻常的药材，其他药材都没有彩光和药香。”
周灵感觉心上狠狠被人插了一刀，魔尊大人真是何不食肉糜啊！也是，魔尊大人以往见识的都是上等货色，记忆全无，眼光品味倒是刻在骨子里，只是让周灵遭殃。
她生无可恋道：“彩光和药香，都是千年灵药才有的特征，你瞧不上的那些药材，是我千辛万苦去山里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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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灵今日本就犯懒，被墨尘这么一搅和，只觉太阳穴突突地疼。这祖宗最近不再怀疑自己的身世了，但行为更加不受控，有时觉得他过于倾心于奴隶的身份，帮倒忙。
她回到房间直挺挺躺在榻上，对着天花板自语：“今日就是天塌下来，也休想扰我清梦。”
没过一盏茶的工夫，药庐那边轰地一声，周灵躺着的床榻震了三震，院墙上落下几块砖头。
芝芝嗖地从房间里窜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哪里打起来了，还是地震了？”
周灵披散着头发，如幽魂一般游荡到院子里，她冷声道：“呵，什么地震，怕是那个祖宗把药庐炸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墨尘一边咳嗽，一边满怀歉意地从药庐里出来：“对不起，咳咳，我见那药庐里摆着丹炉，就想照你的样子，炼些上品灵药，来补偿那颗千年灵芝，没承想……”
“自你醒后，炸毁灶台一次，浪费千年灵芝一次，现在连药庐也炸了，下一步你想干什么？毁掉医馆吗？”周灵的心在滴血，她环顾狼藉的院子，药庐里的火刚刚熄灭，黑烟一缕缕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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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半夜，周灵顶着黑眼圈，鬼魂一样来到芝芝的住处，站在芝芝的床头。睡梦中的芝芝觉得阴风阵阵，朦胧地睁眼，被怨鬼模样的周灵吓得吱哇乱叫。
“这大半夜的，你做什么？”芝芝抱着被子，睡眼惺忪。
“必须尽快找回他的灵力，他就是个无底洞。”周灵肃然道。
芝芝一头栽倒在床上：“可是灵药也吃了，他伤也好了，灵力就是不见涨，这有什么办法？”
“不对，”周灵一把将芝芝拽起来，双眼闪着精光：“这些天他灵力恢复过，虽然只是短短一霎，但如果抓住时机的话，未必不能吸出些灵力。”
她双手掐诀，化出青玉葫芦。这魔尊在医馆住了这么些天，造成的损失数不胜数，总得收点利息。
芝芝也恍然大悟：“确实如此，上次在云王府，他在情绪波动时，的确会短暂恢复灵力，明日你找些机会激怒他，再趁机用这葫芦将灵力收了，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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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芝芝在槐树下喝酒，等着看好戏。
周灵躺在椅子上，晃荡着双腿，嫌弃地啧了几声，唤来了墨尘。
“你趴这儿让我垫脚，许是我最近长高了，这椅子躺着不舒服。”
长高？墨尘有些犹豫，但碍于主仆契的制约，还是蹲在周灵面前。
周灵一副王者气派，一脚踩在墨尘的后背上，用手指抬起墨尘的下巴，端详他的神情，那隐隐的怒气让她十分满意。
“乖，叫两声主人来听听。”
墨尘努力抗争着契约的束缚，涨红了脸。
“主，主，猪……”
周灵明明想惹怒墨尘，这下反倒被气恼了，叫谁猪呢？
周灵强势地勒住墨尘的脖颈，墨尘反抗间反倒一把抱起了周灵。两个人看似在较劲，但墨尘对这亲昵的动作顿感不适，说不上来的燥热，不仅不再愤怒，反而多了几分羞涩。
芝芝看着如此暧昧的一幕不禁玩味一笑，多喝了几杯，心里有了法子。
……
忽地，芝芝扔掉酒碗，捡起地上的长剑，腾空而起，握着长剑就朝周灵刺去。剑身闪着寒光，映在墨尘的眼睛里。周灵背对着芝芝，浑然未觉。
墨尘眼瞳凝成一线，他纵身朝周灵奔去，厉声喝道：“小心！”
他瞬间越至周灵面前，掌心碧绿色灵力凝成盾，挡在周灵身前。芝芝的攻势看着迅猛，实际上他并未动用灵力，也没想过真的伤到周灵，此刻剑身轻飘飘与碧色灵力一触，芝芝虎口发麻，长剑被震落在地上。
墨尘眼瞳闪着碧绿色的光，另一掌朝芝芝轰出。芝芝被强劲的灵力震飞出去，一屁股摔在泥地里，又骨碌碌滚了老远，最后撞到篱笆上。他在原地晕了好一阵儿，开口道：“快！葫芦！”
周灵回过神来，扯出腰间的青玉葫芦，对着墨尘施法，灵力如丝线被引入葫芦中。周灵数了数，竟有十年的灵力。
周灵惊讶：“没想到你小子灵力恢复得挺快啊。”
墨尘周身灵力渐渐褪去，他有些恼怒地对芝芝说：“荒谬，此事也是能开玩笑吗？”
芝芝与他眼神交汇，感受到久违的威压，“哎呀，先明说啊，是周灵说要激怒你取灵力的。我是看她不得要领，才想着帮她一把。”
墨尘有些失落：“所以刚才她突然抱住我是因为……”
周灵：“抱住你？我再多用几分力气，你就去见阎王了。”
墨尘不满地嘀咕：“我天天见阎王。”
墨尘直勾勾地盯着周灵，两人互不相让。
墨尘说：“如果有一天我找回我的力量，我第一件事就是解除主仆契。”
周灵扯着墨尘的发尾，一把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一脸坏笑但目光不容置疑。
“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我的小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