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对上严铭轲那张严肃板正的脸，方鑫顿时来了精神，立马站起来，小腿肚把椅子顶出去划在瓷砖的地板上，发出“滋啦”的响声。
“严组，嘿嘿。”方鑫职业假笑，葱白的手指捏着笔记本的力度稍稍加大。
“严肃点，好好回答。”
严铭轲捏着笔在桌子上轻敲一下，面容清冷地提醒。
“我知道了。”方鑫努了努嘴，翻开笔记本开始汇报，
“严组，上次在会议中你们提出的问题我都想过了，这次去调查走访的时候没有少一家全部都问了一遍，简直是事无巨细！”
说着突然停顿，白净的脸上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
“……”
严铭轲看着他一脸傲娇的表情，手指捏笔的力度不由加重几分，眸中寒光乍现，从齿缝挤出两个字：“继续。”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最好祈祷你能说出点有用的，否则……
方鑫浑身一怔，摆正姿态，有些反应不过来地啪一下翻开了笔记本，发出很响的纸页翻动声音。
“咳咳——严组，我这次也是有收获的，虽然花费了很多时间，但即便只是有一条可供调查的线索那都是值得的。我在一单元501号荀雪阿姨那里，就得到了另外的信息。”
“什么？”
方鑫低头看着本子上记录的1、2、3点，徐徐道，“据她描述，老太太病重之后，基本不出家门，饭菜是由她的一个亲戚照顾，但是那个亲戚对她也不是很好。而且，老太太晚上会梦游，以前没见到过。更重要的是，她提供了老太太在病重之后的一些反常举动……”
*
在仲夏的清晨，空气还没有涌动的燥热，荀雪听闺女的建议每天早晨出来锻炼锻炼身体，不到七点就收拾好出门，在小区的公园里溜达。
公园里有标配的健身器，不多，却也够用，平常也没有什么人用这些。
这栋小区年轻人和上班族居多，基本没有人会在早上出来锻炼，荀雪那天出来的时候除了和保安打了声招呼，也没见到其他人。
她像往常一样在公园的悠长石子路上慢慢走了两圈，返回健身器处舒展身体，余光一瞥，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一条长廊上游走。
小区的长廊会有专门的人定期打扫，很干净，也有不少人喜欢在闲着的时候去那坐上一坐，可大清早就在里面游走的人，还是荀雪这些天头一次见到。
荀雪心里想着，反正一个人锻炼也没意思，正好那个人自己认识，不如过去打声招呼，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
这还是字老太太病重以来，第一次见她出现在公众场所，或许是女人之间的同情，荀雪看着她也没以前那么讨厌了，反而有些可怜。
老太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碎花短袖和普通的黑色长裤，手里还攥着一根木拐杖。头发因为缺少搭理，看起来也有点乱糟糟的，面部比起以前有明显的凹陷，双目无神，走在长廊上，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老太太？”
荀雪走到她身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她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低着头看着地面继续往前走。
荀雪以为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老太太有点耳背听不见，于是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大声喊了句：“老太太！你这么早在这儿干什么？病好点了？”
这个时候，老太太才停住了脚步。
荀雪怔怔地看着她，只见老太太佝偻着背，脑袋一点点转过来，面色呆滞，双眼空洞，和荀雪对视。
这可把荀雪吓了一跳，猛地向后退了几步，手不停拍着胸脯，大口喘着气儿，“诶呦，你这是干什么！差点吓死我！”
然而老太太只是这样看着她，没有一点回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像一尊人体雕塑，没有活气，死气沉沉。
荀雪心里这样想着，顿感心下一凉，一股冷风贴着自己的身体吹过，可今天，是大晴天，无风。
“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人吓人吓死人！”
荀雪反应过来再向后退了几步，大声嚷嚷，仿佛大声说话能减小恐惧，眼睛还瞄了眼刚出来的太阳，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青天白日，有什么好怕的！
老太太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样盯着她，让人止不住心里发凉。
荀雪突然响起前几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在打开单元楼大门的一瞬间，透着月光看到的老太太，就像一个夜游的幽灵……
越想越怕，荀雪转身就想走。
“养生——”
身后突然传来老太太的声音，沙哑、沧桑，听着还有点扯嗓子。
养生？不就是老太太之前一直搞得那东西？
荀雪心想，果然那玩意儿都不能信，什么狗屁养生，都是骗人的，看好好地能说能骂的一个人，现在成什么样儿了。
“养生——”
又是这两个字。
荀雪秉承着一直以来的“好奇心”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依旧保持着那副模样的老太太，语气有点冲：“我早就说过那些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老太太一副听不见的样子，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荀雪秉着一颗好奇心，往回走靠近她几步，“你说什么？”
老太太的声音有点含糊，不过她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多听几遍也就听清了。
“养生课堂，孙老师，孙老师还不来看我。”
孙老师？
荀雪扯了扯嘴角，什么孙老师？肯定是那个骗子的头头，再者，骗了她的钱，又怎么会来看她……看来老太太被洗脑地不轻。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停止了说话，眼睛猛地看向一旁的荀雪，眼神锐利，好像一把利刃，稍不留神就要全部刺入。
荀雪吓得一个激灵，短促地叫了一声，跳脚向后退。
缓过神来，老太太盯着她，嘴角勾起了一抹邪笑，“下一个就是你。”
荀雪实在觉得有点可怕，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了，从这天以后，她早上也不下楼锻炼了，就怕碰到精神有问题的老太太。
可，命运弄人，三天后的中午，她下楼买菜，又碰到了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