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七点。
宣城的夜空渐渐泼了墨，黑黢黢的，今晚没有月亮，九月份的最后一天，空气中沁着丝丝凉意。
天气预报显示，由于近些天的大热天，今晚会有中到大雨。
城北足疗管门前停着一辆普通的小轿车，蓝色漆，有几处地方还蹭花了，放在街上完全不会引起注意。
“孙总，您看我们要不要走之前再干一票？”
钱方瘫在驾驶座上，嘴里叼着一根烟，眼角流露出贪婪的笑意。
小车的后座，孙律一身高定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和这辆车格格不入，听着他的话，孙律只是手指紧了紧，并没有反驳。
良久，低沉沙哑的声音融入黑夜。
“隐蔽点，换个地方。”
-
雨伴随着轰隆的雷声，夹着风迅速席卷整个城市。
“叮——”
短信提示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林沐阳有些歉意地对方鑫点了点头，打开手机看着短信。
是自家母上发来的。
「儿子！上班的地方咋样啊？吃饭了没？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家？」
看着消息，林沐阳低声笑了，很短促的笑声。
纤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移动，「亲爱的胡静女士，您的儿子非常的满意这份工作！早点睡吧！」
坐在一边的方鑫只不过瞥了一眼，就全看到了，不怪他偷窥，只是自己的视力太好了，见他发的消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调侃道：
“你还挺幽默。”
林沐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挠着后脑勺，“我妈就这样，我这么大了还把我当小孩儿。”
方鑫将目光转向窗外，想了想，“就你这个年纪，还真是小孩。”
“啊？我都二十多了，还小孩呢……”
林沐阳的眼尾稍稍向下勾，眉毛不自觉皱成八字型，嘴巴向下撇。
方鑫扭过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无辜的脸，身子猛地向后靠，吓了林沐阳一跳。
“鑫-鑫哥，怎么了？”
林沐阳有些小结巴地问。
方鑫略有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没、没什么。”
这都找的什么新人？有实力吗？还挺会撒娇卖萌？
“哦……”
紧接着又是长时间的寂静，除了雨声，只剩下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方鑫还好，可以长时间不进食也不会感到饥饿，林沐阳就惨了，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一口水都没喝，现在是又饿有渴。
可自己毕竟是个新人，在没摸清办案组之前，他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请求。
在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后，撑不下去了，他默默转向方鑫的方向，讨好地笑了笑：“哥，我能下去买点东西吗？”
方鑫扶了扶眼镜，“去吧。”
“谢谢哥！”
得到方鑫的恩准，林沐阳就像一只活过来的兔子，拉开车门，顶着大雨就往小区的超市跑。
方鑫看着他奔跑的背影，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可真是个孩子，这么大雨都能跑那么快。
“嘀嘀！”
刺耳的车鸣和刺眼的远光灯同时响起。
待远光灯关闭，一辆灰色林肯出现在不远处的雨幕之中。
“这车不错啊～”
方鑫看着前面的车不由感叹，使劲儿拍了两下方向盘，“什么时候我也能换成那样的车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方鑫倏地抬起头，眼眸闪着精光，双手撑在键盘上，一动不动盯着那辆车。
城北小区本就偏远，在这里买房的人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他调查过，一单元并没有这一辆车登记在册，说明这是外来车辆。
方鑫按了一下手机开关键，晚十点整。
这么晚，也不像来看亲戚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雨势太大，只能看见两个穿黑衣的老太太被四名保安簇拥着进了一单元。
她们的手上各拿着一只白色的花。
啪嗒——
车门被拧开，方鑫直接瞬移了到了一单元门口，身上竟没有沾染一丝雨滴。
林沐阳从超市出来跑过来看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车门刚刚打开，本应该在座位上的方鑫不见了踪影，再转眼一看，他已经站在了单元楼的门口。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至脖颈，顺着身体肌肉线条进入衣服里面。
他整个人愣在离车十米的地方，直到方鑫闪身进入楼内。
林沐阳甩了甩头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快速跑到车里，将湿透的衣服脱下来，调高空调温度，喘了几口气，撕开一块面包大口吃着，脑袋里一直回想着刚刚看到的画面。
两位老太太径直上了三楼，停在了301门口。
方鑫站在拐角，默默注视着她们的动静。
两个人情绪都有些低落，弯腰将花放在门口，抬手抹了几把眼泪。
其中一个红色短发的老太太带着哭腔对着门说：“芳子，我们姐妹几个里，就属你性子强，没想到你走的这么快——”
另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扶着她的胳膊，安慰着她：“哎，都是命啊，芳子最见不得人哭，你可快别哭了。”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白发老太太继续道：“我听说孙老师明天还会开课，你收到通知了没？”
“嗯……”
“我们去听听吧，芳子以前最喜欢听他的课了。”
红发老太太点头如捣蒜，“是，我这几天吃那个保健药，儿子都说我精神变好了。”
……
听着她们一堆叭叭的废话，方鑫回了车内。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她们所说的孙老师和周芳精神恍惚的时候提到的孙老师应该是同一个人，她们所吃的保健药也都是同一款产品。
看着突然闪进车内的方鑫，一身清爽，干干净净。反观自己，整个就一落汤鸡。
林沐阳咽了咽口水，紧张忐忑地望向他，他记得资料里写的方鑫有重度洁癖。刚刚他只顾着自己，竟然忘记了。
那现在自己浑身湿透，后座还放着脏衣服，堂而皇之地坐在他车里吃东西……
光是想想，林沐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脑子里闪过各种想法。
他打我怎么办？我能打得过吗？
他闪那么快我铁定打不过。
他把我踹下车咋办？
……
“鑫哥，嗝～我可以解释的，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