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
春生顾不了自己的安危,跐溜一下就滑了下去。
“爸,我没事!”
石头倒地呻吟着,嘴里还在宽慰着父亲。
他的脚已经不能动了,春生急忙想要扶起儿子,可人根本站不稳,更使不上力气。
春水随后滑下来了,两个人要将石头抬出去。
“你怎么又下来了,现在我们谁都上不去啊!”
春生焦急地说道,是啊,要是春水还在上面,就可以把人拉上去,眼下三个人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春水也急了,他举起锄头,马上开始敲击冰面,打算凿出几个脚印,这样就能登上去。
“石头,你一定要坚持住,一会就能把你救出去了!”
春生难过地说道,眼泪已经喷涌而出了。
“爸,没事的,我的脚能保住!”
石头微笑着看着老父亲,此时父子俩彼此藏在心底的情感,也随之而爆发,没有比父亲的鼓励和安慰更让他充满力量的了。
春水也在全力以赴,他握紧了锄把,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不停地敲击着坚冰,山谷中回荡着叮叮当当的回声……
王石头终于被父辈合力救回了家,给他救治伤情的人是他的舅舅姚国廷,对方已经是附近著名的医生了。
“左脚脚面骨折了,右脚砸断了两个脚指!”
姚国廷凭借丰富的经验,诊断清楚了外甥的伤势,他首先清理干净脚上的污泥,简单消毒后,就给石头捆扎了绷带,并打了石膏。
伤筋动骨一百天,接下来王石头只能躺在家里,耐心地去养伤,这使得他心里的伤痛,比脚上的还要沉重。
“石头,你放心,我和你二叔不会停下来,我俩慢慢去搬冰块,总能把谷底的冰块搬回来的!”
春生安慰着儿子,老人的坚毅和胆魄让石头大为感动。
“爸,就雇几个年轻人去吧,你和二叔都上了岁月,不能再冒这个风险了。”
在石头的一再坚持下,小红拿出了自己平时积攒下来的三百块钱,全部交给了未来的公公。
“伯父,这些钱您拿上,给人家付工钱!”
春生不能拒绝儿女们的热忱,他点点头,拿上钱就去雇人了。
“石头,现在你要好好养伤,别老惦记着果窖的事情,等你的脚好了,咱们打拼日月的时间有的是哩!”
可爱的小红再次成为了石头的精神支柱,善解人意而又聪明伶俐的女孩,已经是石头当之无愧的贤内助了。
“红,谢谢你,你一直这样支持我,让你跟着我受了很多的委屈……”
过了十几天,姚国廷来看石头的伤势,他这次手里还提着买给小姑姚香秀的礼物。
姚国廷也老了,五十几岁的人虽然看上去气色比普通农民要好,但两鬓和头发也已经斑白了。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敢登王家的门,一想起自己对不住女儿毛毛,姚国廷就像做贼似的躲得远远的,深怕让毛毛看见他。
但姚国廷又极其渴望见到毛毛,以前会偷偷摸摸地来到王家山,躲在没人处看几眼亲爱的毛毛,这种内心的纠结和煎熬,已经陪伴他二十多年了。
后来毛毛考上了学,去了外地,又毕业参加了工作,她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姚国廷见到毛毛的机会也就很少了。
但有一件事,现在可以找小姑来谈了,那就是有关他和女儿相认的约定。
姚国廷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可谓望眼欲穿、寝食难安,二十多年啊,那是多少个不眠之夜呀!
世间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骨肉相离,给人的精神造成的摧残和折磨呢?女儿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更不能呵护她的成长,姚国廷无异于一名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罪犯!
好吧,就算自己有罪,现在已经服刑二十多年,总可以刑满释放了吧,女儿已经长大成人,王家不能再这样冷酷而残忍地拒绝自己的请求了!
没错,姚国廷终于鼓足了勇气,要来找姚香秀,他要将自己的心声完全表达出来。
上房炕上,姚香秀平静而安详地躺着,她现在不怎么下床活动了,唯一喜爱的山桃花,每年春季会由家人采摘回来,插在那个已经很多年的花瓶里。
老人会躺着静静观赏这一抹春色,虽然她很想去山谷里赏花,很想回到过去,让毛毛陪着她,两个人安静地坐在一起,看着漫山遍野的山桃花,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
姚国廷静静地走到老人的身旁,姚香秀似乎在沉睡,他没有叫醒小姑,一个人坐在炕沿边上,等着老人醒来。
看着满头银发的小姑,姚国廷的思绪不竟飘回了过去,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小姑就嫁给了王山娃,成为了那是时候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关于小姑的很多故事,都是母亲后来告诉他的,姚国廷逐渐从心里对这样叛逆而果敢的小姑,充满了深深的敬意。
就是面前这位瘦弱而强大的女人,支撑和改变了一个家族,几十年来正是由于姚香秀的存在,才使得这个家完整而平稳地度过了一次次的危机。
姚香秀也成了一个时代的符号,她在乡间和山区都是人们公认的能人和强人!
“姑,您醒了?”
姚香秀翻了个身,姚国廷赶紧轻声问道。
老人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她直觉得眼前有个人影,确不知道是谁。
“你,你是谁?为啥叫我姑?”
姚香秀一边疑惑地问话,一边在努力搜索记忆里的家人。
“姑,我是姚国廷呀!”
“谁……”
姚香秀的眼睛忽然一亮,她认出来了,这个人就是很多年没有见过的侄儿。
“国廷,你来干什么!”
老人慢慢坐了起来,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姚国廷的到来使她沉寂了多年的心湖,再一次掀起了一阵波浪。
“小姑,国廷已经老了,这二十多年来,我的良心时时不得安宁,现在不能再这样了!”
姚国廷哽咽着说道,他完全是一副充满忏悔而痛苦不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