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南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顾子骏的手掌倏然收紧,骨节处泛着森冷的白。
他甚至按下按扭,车门自动开启,顾子骏一阵咬牙。
“江心橙没有背叛你。”
什么?
顾城南的心陡然漏了一拍,像是沉寂已久的湖面,突然又起了涟漪。
“你刚才说什么?”
“当年你们为什么会离婚,你还记得吧?那起竞标案!”
他的声音透着森冷,可是顾城南的眼神比他的声音还要冷冽几分。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那就是一场噩梦,在他和江心橙之间生生隔起了一道又深又长的鸿沟,他曾经为此久久无法释怀。
“那起竞标案,是我教她这么做的,她当时快让你给逼疯了,只想着离婚,于是我教了她这个办法,一切,全是我的授意。”
顾子骏故意拖长尾音,悠悠然的姿态让人心焦灼不已。
顾城南眸光一凛,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呼吸尽数喷洒在他冷峻的面容上。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为什么?”顾子骏像看一只怪物一样的看着他:“为了帮她,救她,你忘了在你没有出现之前,她的身边可一直有我,但凡风霜雨雪,都有我帮她顶着,怎么你一来就变了呢?你把她的心都给抢走了,却还不能好好待她,你觉得我能袖手旁观?”
顾城南的表情就像让人当场揍了一拳。
他的面色迅速晦暗下去,牙根处浮起淡淡的腥甜。
那是他不愿提及的往事,一起竞标案,他注入了无限心血下去,然后满心欢喜地期盼着花开的那一天,可是,结果却诡异地让他错愕。
竞标案的信息被人泄露了出去,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努力成果让人夺了去,还成了业内的笑话,晴天霹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那段灰暗的日子的。
直到SARA告诉他,江心橙碰过他办公室的抽屉,他整个人都快要疯了,起初是不信,紧接着失望,再是绝望,然后就是刻骨的伤心与愤懑。
他质问她,她居然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为了离开他,她连最后的一丝幻想都不肯给他,他怒极,用最恶毒的话骂她,骂她是白眼狼,骂她不知廉耻,不择手段,她咬牙承受着,最后灰败了脸,挺着笨拙的肚子离开。
他甚至还能记得她离去之前的那抹眼神。
原本水润的明眸大眼,一下子成了毫无生机的,冰冷的玻璃珠。
顾城南唇动了几番,喉间发出了类似哽咽的声音,呜呜地。
“其实她当时并不完全知情,只知道我能帮他,她觉得让你在RS集团里受一些影响,你就会因此而埋怨她,放她走,可她并不知道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但是她当时也犹豫了不少,不止一次的要我向她保证,说是无论如何不能伤害到你,呵~”
他轻呵出声,狭长的眸子讥笑地扫过顾城南灰败的面容上。
“可笑吧?都到了这时候了,她还在求我不要伤害你,顾城南,你听了之后是什么感觉,嗯?”
顾城南死死瞪着他,面颊处的齿印越发明显。
“事情出了之后,她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为什么要骗她,这丫头简直蠢到家了,如果不这样一击击中,让你痛,让你流血,你会同意离婚?”
顾城南英挺的面容上一阵恍白,耳畔还响起当时二人争吵时她说的一句:你可以用江氏的生死来威胁我,我不过是以其人之身,还至其人之道罢了!
那时的她还不懂,自己钳制江氏,只为了让她回心转意,而她更不懂,这份竞标案于他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她只是怕极了,想不顾一切地从他身边逃走,这才出此下策。
从此就被他钉在了十字架上。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朱慧如说过,他和江心橙并没有夫妻缘份。
可是他从始至终都不信,他死死攥着江心橙,还想过不惜为了她和孩子,放弃一手创立的RS,哪怕成了顾家的不肖子孙也在所不惜。
现在回想,她那时有很多可以解释的机会,只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他们就不用离婚了,但是她没有,因为帮她的人,是顾子骏,她不想伤及无辜。
无辜?呵,可是顾子骏何曾无辜呢?
冷眼瞧着他们离婚,甚至在之后的三年时光里,也是他和江家人联手瞒着他。
原来是真的,原来全世界都不希望他们在一起,要让他们生生分离。
他蓦地红了眼,声音似被一双手掐着:“为什么现在来告诉我这一切?”
顾子骏又露出痞气十足的笑:“谁知道呢?大概是不想让你赢得太过痛快,又或者,想帮她讨回一些什么……”
他对上顾城南的眼,那里沉痛一片,灰蒙蒙的颜色比外面的天幕还要冷沉。
他不曾见过那样绝望的眼神。
“是不是很想杀了我?随便吧,反正你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大手猝然松开,顾城南整个人都虚脱了,小腿处的伤口突突跳着,他额前冷汗直冒。
那声音像是掺了一把沙:“你真是自私,口口声声帮她,其实就是为了你自己,我们离婚了,你的目的达到了,可她照样不曾接受你不是吗?”
闻言,顾子骏放在膝上的大手用力一握。
“如果不是你,我们之后就不会离婚,孩子也能平平安安生下来,现在呢?她走不出那场阴霾了,也许她一辈子都要活在内疚中,这样你就好过了吗?”
这话刺到他了,顾子骏有些生硬地挪开脸去。
“她全力想要保住的人,她那么相信的人,而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信任的吗?”
顾城南痛心疾首地摇头。
“你走吧,我不想说什么,以后也不想再看见你了……”
其实他们都输了,输的一败涂地,爱情也好,信任也好,都是易耗品,一次的伤害就是一生,江心橙不可能回头了,他们的余生也注定得在落寞中度过。
天灰蒙蒙地,雨丝越发密了,淅淅沥沥地一场雨,直下得人心里头慌。
顾子骏无言地下了车,也没有带伞,步履缓慢而沉重地走向了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