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橙有些为难：“……不管怎么样，至少先让我陪过这几天行不行？顾城南再怎么样也是为我挡的枪，我现在回来，说真的我说不出口。”
林婉傻了眼：“还说没心软？那我问你，这几天之后呢，他要是一直不醒，你打算一直陪下去？”
“妈！”
她急了，音量猛然拔高。
心口狂跳着，她下意识紧紧按住，她从未设想过，有一天顾城南会出事，甚至于会离开，她爱过他，也恨过他，即便是在英国三年，她也只想希望，他们的关系就此结束，却从未想过以死亡来作为分隔线。
那样太过残忍。
她更不想为此背上一生的良心债，江心橙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您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说？一件事归一件事，毕竟他也是为我挡了那一枪，如果不是他，现在躺在ICU里生死未卜的人是我，您这样说，让我怎么面对他父母呢？”
林婉半天不说话，末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到底是什么孽缘？”
江心橙亦是无言以对，只能红着眼，死死瞪着旁边的窗玻璃。
“那这事儿秦昊知道吗？”
“......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他早晚得知道的，你瞒不住，如果秦昊问你了，你准备怎么和他说？”
她躁了：“妈我......我是真不知道，您现在这样问我，您是想听我怎么说呢？”
林婉清了清嗓子：“这要说以前，我还真不同意你和秦昊走在一起，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的想法变了，你和任何人在一起，哪怕是给人做后妈，都比跟顾城南在一起强，你嫁了他一次，结果受了他这么大的苦，连孩子也没了，以后还会不会有孩子还是个未知之数，他还用尽手段逼迫咱们江家就范，就这样的性子，你觉得我和你爸还能再次接受他？本来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谁知道你看走了眼！你要继续陪着我不拦你，我只是把话先提前和你说明白，我最多再让你呆一天，一天之后，不管他醒没醒，你马上回来，别到时候人家说了几句好话，你又心软了，你要是回不来，我就让人来请你......”
“妈，您别......”
林婉前所未的强势作风：“就这么决定了，你不许有意见！”
说完啪一声就把电话挂了，江心橙直直愣了半天，直到那杯豆浆凉得透透的才缓过神来，想着也没胃口，索性一把全扔垃圾箱里，然后又去了ICU。
朱慧如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愣愣地坐在那里，前后几排座椅又多了几个生面孔，看着应该是其他病人家属，一个个在那儿低垂着头，面色苍白，两眼无神着，魂儿都跟着去了一大半，多数还在手里捏了一把纸巾，皱巴巴的，时不时往眼底揩上一把。
这样的场景，多少让人唏嘘生命的脆弱。
江心橙喉头一哽，找了个末排角落里的位置坐下了。
莫雪和小玉也知道这个事儿了，有事没法前来，又碍于顾家人在场，只能通过微信的方式安慰着江心橙，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在周围打着圈圈的话，这真没办法，不能说人心隔肚皮，只是有些事，除非亲身经历过，要不然那种苦任谁都安慰不到点子上。
莫雪还算是经历过的人，知道了这事之后，除了劝她自己保重身体之外，别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对于顾城南的那种感情，有点像飞蛾扑火的毅然决然，但是也只是最初那会儿，至于现在，谁知道过尽千帆之后，又会演变成什么样儿，这样的爱情让人感到畏惧，好像只稍沾上一点儿，就会万劫不复了，如果顾城南没出这档子事儿，江心橙或许还能恨得彻底一点，心安理得一点，可眼下这样，她好像连恨都恨不起来了。
太复杂，光是用想的就让人觉得脑细胞
顾浩中途去了窗口续费，朱慧如一个人在那儿坐着，大概是口渴了想喝水，拿着杯子起身，长期不变的坐姿让她腰背处一阵抽紧，紧接着腰际那儿像是有锥子在刺，她吃痛，跌坐在了椅子上。
江心橙正巧发出了一条微信，抬头，瞳孔一阵紧缩，上前就一把扶住了她软下的身子。
“伯母......怎么了？不舒服吗？你要什么你和我说就成了。”
朱慧如咬牙，腰背后的不适让她浑身都僵硬了，犹疑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江心橙望着她手里的杯子，瞬间明白了，伸手取过：“您先坐一会儿吧，我去帮您倒水。”
说罢，拿起杯子就往回走，朱慧如的声音在后头淡淡响起：“别太烫了，我只喝温的。”
她噢了一声。
朱慧如一脸阴郁地看着她，摇摇头，在心里嫌弃的想着，怎么这个女人比以前更瘦了？
过没多久，江心橙就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回来了，朱慧如也不说谢谢，接过轻轻啜了一口，整个人都通体舒畅了。
见她神色如常，江心橙漠然转身，朝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朱慧如唤住了她。
“就在这儿坐吧，走那么远做什么？怕我骂你？”
说罢扯扯唇，有些自嘲地说着：“你顾忌这个也是应该的，可要是骂你有用，我倒省心了......”
这话她一半儿是说给江心橙听的，一半儿是用来自嘲的，江心橙倒也没有接，只是依言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长睫低垂着，掩住了温润的墨色眸子。
她继续说着：“其实我真是不明白城南，你说你有什么好？长得虽然也有几分姿色，但是瘦不拉叽的，性子又急躁，综合素质又不高，为人也不够圆滑，连长辈的马屁都不会拍，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一点都没有淑女的样子，我不明白他怎么就看上你了呢？”
她说得有些唏嘘，声音轻轻地，端着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惊醒了什么似的。
江心橙听着，不由得咬紧了唇，以前她也这么说过，但是语气却是截然不同的，以前，她强势，一副嫌恶至极的口吻，让人听了就头皮发麻，现在呢？则是柔柔的，静静的，透着一丝看透与沧桑。
还有无可奈何的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