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树叶摇晃得沙沙作响，像是在嘲讽着他。
顾子骏的心底像是破了一个洞，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悄无声息。
他早就已经猜到了答案，可还是不死心地想要亲耳听到，这样，他才会坚定的转身，不再抱着心底的那丝残念，于他，于她，都是桩好事。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我欠你的，欠了整整三年，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是他，一手策划了她和顾城南的离婚，虽然二人的感情已经生变，但如果不是他横插一手，事情不至于变得如此不可逆转。
是他，明知道裴染秋的诡异心思，却还冷眼旁观，他当时只是觉得，那个女人可以让他们离婚，而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带她走，因为顾城南不适合她，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就是这么一个荒唐的念头，害她几乎命丧大海，虽然最后把她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可是那个孩子，就这样成了她的心魔，她一生都难以解开的结。
有时候想想，她恨着顾城南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恨着他呢？同样是心伤难消，心恨难解，两者有何不同？
信任又是何其易碎的东西，哪里经得起反复推敲，他爱她，却为了自己的私念，将她一手推入荒凉至极的境地，如今又有什么脸面，要求她再次相信自己呢？
承认吧，与其说是帮她，不过是为了想得到她。
可偏偏不曾想过，她想要什么。
“你怪我，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不想看着你越走越远，你曾是我的小妹，即便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为你挡风遮雨也所谓了，但我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在仇恨的漩涡里越陷越深......就当是为了让我心里好过一点，好吗？”
他说得极其卑微，连语气都是带着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生怕哪个词又让她心生不快。
他是顾子骏呵！连顾浩的面子都可以不给，连朱慧如都可以当众翻脸的顾家大少，那般桀骜不驯，又何曾见过他如此的卑微？
他苦笑着，高大的身型微微佝偻，幽黄的路灯映射在他的身上，拉出了一道凄清的光影。
“我不会再对你说出那些话，我知道，你不爱听，所以，我......我不会再说，我只是，只是......”
他说得调不成调，眼底晦暗，根本毫无半分平日里指点江山的气势。
她蓦然转身，鼻端一阵酸涩。
“大哥，你别说了，别说了......”
她哽了声音，心底涌起了诸多无奈。
恨他？怪他？统统都不是。
虽然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他都参与其中，但是她始终无法恨他，爱错人是她的因，嫁错人更是她的果，她又有什么资格是怪罪别人？何况还是从小护着她，给予她家人般情感的顾子骏。
但是她心里始终有了芥蒂，这种感觉很奇怪，过去的事情不堪回首，可是他偏偏从头至尾都参与了其中，扮演角色的份量还不轻，如今见了他，她心里总是沉重的，潮湿的，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秦昊则不同，他知道自己以前的事情，但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这样，反而能让她安心做自己。
“很晚了，我先走了，你回去小心开车。”
她揉着眼，推开了车门。
一阵冷风袭来，她搂紧了身上的卡其色风衣。
带着一丝仓皇，她头也不回地向着江家走去。
身后久久未曾传来引擎声。
她回头，只见他还候在那里，车门亮着，为她指引着回家的路。
她落下泪来，心底撕扯得难受。
掏出了手机，她发出了一条微信：“大哥，我从来不曾讨厌过你。”
顾子骏很快收到，阅读，俊脸上扬起了一抹欣慰而释怀的笑。
这样，足够。
医院
苏然再次如约而至，她似乎走得更勤了些，手上也不再是那些她亲手做的吃食，而是换成了时令鲜花。
病房里一片单调的白，在她手里那束鲜花的衬托下，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了。
“苏然，你很空吗？”
顾城南皱眉问道，他冷凝的目光时不时瞥过悬于手臂上方的吊瓶，透明的液体缓慢而有规律的渗进他的身体里，让他的心起了一阵莫名的躁。
“还好啊，事务所没有什么事，我可以自由安排时间，至于那些琐碎的事，我全交给我的助理了。”
她还先知先觉地带了只琉璃花瓶，浅蓝色水滴的造型，让整个瓶身看上去线条柔美，异常通透。
她将那束整粉色的康乃馨放进了瓶中，顿时香气四溢，多少冲淡了一些消毒水的味道。
他冷眼旁观，只觉无奈。
不知道她是真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倒是一旁的朱慧如出了声。
“什么叫很空，小然可是律师，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可不比你堂堂一个总裁来得少，人家那是有心，你会不会说话？”
苏然甜甜一笑：“没事的，伯母，城南一定是在病房里呆的时间久了，心里不舒服，等他的腿好点了，我陪他去楼下走走就没事了。”
他挣扎着想起身：“我早就没事了，是你们太紧张。”
之前他因为私下出院的事，让医生知道了，结果换来了一顿骂不说，医生还对他加强看护，让家人二十四小时严格看守着，就差拿锁链把他给铐上了。
他有些无语，以前从来不曾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他，就算是顾浩，他最多爱听不听，可是进了医院，让他有点待宰羔羊的感觉，让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医生骂着，他愣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我真的已经好了。”
这话他说得底气满满，可就是没人理他。
“我之前已经问过了医生，医生说我的情况已经好转，用不了多久，下个周末就能回家休养了，当时苏然也在，不信您问她？”
朱慧如扭头朝着苏然望去，后者点点头。
朱慧如不言语了。
最近ＲＳ集团内部有些动荡，让他早点回去坐镇也是对的，但是一方面她又心疼，怕他年纪轻轻的，万一腿没养好，留下了个后遗症什么的，那他以后的日子可得怎么过。
“再说吧，现在公司有你爸，你好好养着就成了。”
“我在床上睡的时间够久了，也是时候回公司了。”
朱慧如一喜：“你准备好好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