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继续说道：“我今天来啊，一方面是来谢谢你，另一方面，也是有话要和你们说。”
顾城南心底有些抽紧，脸上的笑意跟着隐去。
“城南啊，不管以前怎么样，这件事，还真是多亏了你，心橙身体一向不好，之前又坠海，又小产的，我真是怕她经受不住，现在整个人又那么瘦，如果再受了这枪伤，我可真是不敢想像。”
她这话是绵里藏针，明褒暗贬，表面上谢谢顾城南救下了女儿，可又不落痕迹的把以前的那些个事儿给翻出来说，就是摆明了要压过他们一头，既把谢意表明了，同时又不让你飘起来，其实挺高明。
可是朱慧如也不是一个好拿捏的人，立马迎面而上：“江夫人你客气了，毕竟曾经的关系还摆在那儿呢，城南不是个无情的人，不过这次的事啊，他也把我给吓着了，不管不顾的挡下了那一枪，听说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了呢，好在福大命大，硬生生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说起来两个孩子都是福大命大的人，最坏的还是那个裴染秋！以前就不安份，摆了我们两家人一道又一道，还把我给骗得团团转呢，本以为她受了教训多少能懂点儿人事，结果越来越回去了，还玩起了这一招，这个人哪，啧啧啧……”
她摇了摇头：“没救了！”
林婉笑了一下：“一个巴掌拍不响，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
朱慧如噎了一下，面色讪讪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江夫人，你说谁还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呢？何况我们顾家和那个裴染秋，总归也是隔着一层，毕竟不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谁能知道她这肚皮里包裹的是这样一颗祸心呢，你说是不是？”
林婉视线移向了她，深深地望了一眼：“也是，再加上中间隔了三年的时间，她比之前更疯狂了。”
顾城南没有说话，幽深的眸光中泛着一丝哀愁，冷冷地，有些荒凉。
门口掠过一阵脚步声，朱慧如上前关上了门，转过身，语气也有些急切：“江夫人，公平一点好吗？当年的事也是万不得已，城南不是见死不救，他也是让人给坑了啊。”
林婉面无表情地听着，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大家都是为人父母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以为过去的三年，只有你们家心橙在受苦吗？我们家城南又何尝不是呢？别的暂且不说，光是心里的那份歉疚就足够逼疯他的了，每天除了埋头工作之外，生活的重心全放在了找人上，这中间也不知上了几回江家，吃了你们老爷子多少回闭门羹，这难道还不够？”
“妈！”顾城南拧眉出声。
“干什么？我哪句话说错了？这件事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你不也让人陷害的名声全无吗？你明明也是个受害者，怎么一下就成了加害者了呢？你不说，你能忍，可我这个当妈的忍不了，我不得替我儿子说句公道话吗？”
林婉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顾夫人，我今天来不是来闹事的，我也不是特意来为难你儿子，我只是来阐述一个事实，事实就是三年前，因为你儿子的一时犹豫，害死了我的亲外孙，害得我女儿也差点命丧大海，我不管他是受了谁人的摆布，一条性命总归归是血淋淋，活生生的摆在眼前吧？将心比心，换作你，你能原谅我们心橙？”
一句话把朱慧如给噎了个半死。
“当然一码归一码，这回的事全靠了城南，要不是你，心橙估计会没命，但是你最多还清了欠心橙的，那个孩子呢？你们没见过不知道，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就跟个小猫似的，一出生就没了气息，刚出了产房就被送进了太平间，你能想像那种心情吗？他不光是江家的外孙，也是你们顾家的亲孙子，我不信你们真能做到无动于衷。”
朱慧如脸色骤变，一下捂住了唇，也捂住了脱口而出的哽咽。
心里就像让人拿着刀子划拉了一下，久久未愈的伤口一下子涌出了鲜血，之前是她一直死死地捂着，这会儿捂不过去了，旧伤又添新伤，她不是不痛的。
顾城南也好不到哪儿，上半身微微虚晃着，手指猝然攥紧，骨节分明，沉痛的视线落在了白色的被单上，一片白茫茫。
不消一会儿，细细的抽泣声响了起来。
林婉也是眼角带泪，拿指尖轻轻抚去：“照理说，这所有的事儿加起来，我们两家都是受害者没错，但是人心总是肉长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顾城南……”
她又开始连名带姓的唤他，顾城南仓皇地抬起来，脸上的表情像是一个囚犯，等来法官给他的最终审判。
“当初心橙那丫头看上你，不顾一切也要嫁给你，结果你珍惜她的一片深情了吗？没有，这个我们暂时不论，后来她去了英国，你为了从我们口中套出她的下落，对江氏用强，我们也不去说了，可就两家之间隔着那么一条人命，这是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的，要不是你这回救了她，我们两家老死不相往来都是正常的，现在我们决定原谅你，但是不代表我们重新接受你了，心橙这孩子重情义，说要来照顾你直到康复，我们不反对，但要让你们再回到从前？对不起，这事儿没的商量！”
林婉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不容质疑。
顾城南竟一下说不出话来了，他原本想过，为了江心橙，他可以求，再低声下气也无所谓，但是，林婉现在是一下把所有的出口都给堵死了，他就是改用撬的，好像也没有办法了。
朱慧如的心比他的还要疼，一想起他那份还未出炉的检查报告，她忍不住一阵鼻酸。
“江夫人，可是我们家城南是真的爱心橙，他以前再不对，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是要求你们马上改变心意，我们不拦着，让他们自己决定，你看行不行？”
林婉不答腔，她又接着往下说了：“就当我这个当妈的腆下老脸，替我们城南救你们了，你看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