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橙打完电话之后,迷迷糊糊就睡下了,一觉醒来,都快下午了,她窝在床上不想起来,楼下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心橙?”
房门让人轻轻推开,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庞。
她定睛一看,是莫雪。
“......你怎么来了啊?”
莫雪笑吟吟地走到床边坐下:“听伯母说你回来了,担心你,又正好路过你家门口,就进来看看你,怎么样,顾城南没事了吧?”
她思绪有些涣散,呆愣愣地半翕着眼,等着脑海中残余的睡意褪去。
“在腰上中了枪伤,当时情况挺危急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说起来,也算是从鬼门关外捡回了一条路,你说险不险?”
她拿过一个枕头垫在背上,半躺着和莫雪说话。
莫雪抿了抿唇,点头:“是挺危险的,我是听大哥说起来的,当时吓了一跳,又想着你一直没回来,就觉得医院那边有点问题了。”
她顿了顿,眉心一凛:“怎么又和裴染秋扯上关系了?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吗?早知道这样,当初在江南,我就该好好扇她几巴掌,让她没事到处祸害人,现在连孩子也......”
她赶紧刹车,但是江心橙已经听见了,小脸一白,颊边的肌肉抽紧,两排齿印在她瘦削的颊边清晰浮现。
低着头,她说得无限落寞:“莫雪,有时候想想,我真的很没用的,一次是这样,两次又是这样,我一个当妈的,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了,我真的......”
她现在,其实是非常脆弱的,虽然面儿上看不真切,实则心底深处始终都崩着一根弦,紧紧地,连碰都不敢轻易碰一下,要不是警局那里一直在派人盯着这案子,她大概真的会受不了。
江心橙长长的睫毛敛着,恰好掩住了眼底的怅惘,从莫雪这个角度望过去,好似她仍在闭着眼沉沉睡着,但是颤动的嘴角又泄露了她此时的心境。
也许是长了年岁的关系,她不再像以往那般容易激动,情绪外露,更多的时候,她更倾向于把事情都放在心底,整个人深沉了不少,连带着那份忧伤与沉痛都莫名地加重了份量,这反而让她更加地难受,莫雪也看出来了,那份痛,就像一块久郁不化的石头般,积在她心底,如今再让那姓裴的一搅和,越发扩大了那份伤痛。
“别想那么多了,连警局都介入了,你就让他们去操心得了,一切也都是命,你现在这样,还是得先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说来说去都是那姓裴的太不安分,我当时怎么说来着?判个五年都便宜了她!现在可倒好,被减刑提前放出来了,还不肯安份守己,这种人就该立判死刑,或是无期!”
江心橙听着一脸苦笑。
“对了,那顾城南那边,你又是怎么应付的?”
“什么怎么应付?”
她直直看着江心橙:“他那个妈!”
江心橙眼皮松松地往下耷拉着:“他妈没说什么。”
“真没给你脸色看?不科学啊,她那宝贝儿子为了你受伤,你成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的,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呢?”
“......我也不知道,你说会不会是年纪大了,变得好说话了?”
得了吧,这话说出口连江心橙自己也差点咬掉*,别说她身边的人了,就说这个圈子里,有谁不知道那位顾夫人的性子!
莫雪打趣道:“估计是顾城南受伤太过严重,老太太一时顾不上你了吧?”
“胡说!他已经没事了,现在好好的躺在医院病床上呢。”
莫雪覆上她的手:“这么紧张,别是到现在还对人家余情未了?”
她一愣,不落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缩进被子底下取暖:“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那样说?好像我真和他还有什么似的,我只是不忍心罢了,有人拿血肉之躯来为我挡枪,我不得帮着照顾吗?”
“又没说不让你照顾,你紧张什么?”
莫雪干脆拿话赶话:“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我没有!”
见她脸上泛起薄怒,莫雪适时地闭上了嘴,再也不说什么了。
被子底下的小手一阵攥紧,拳头顶着,把被子顶起了一个包。
“莫雪,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好怕,那么多的血......我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体里居然可以有那么多的血,等送到医院里的时候,我手上,身上,衣服上,全都是他的血,我当时,当时真的以为他会......可是又一想,他不能死,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欠了他的,我不要,我这辈子已经欠了孩子的了,不能再欠他的,我还不起。”
“傻丫头,没人要你还呢。”
“可我这辈子爱得够苦的了,不想再把这份痛苦带到下辈子去,相忘于今生,不是挺好的嘛,干嘛还要再纠缠不清呢......”
莫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江心橙默了半晌,又说道:“莫雪,我不想再恨他了,我想放下。”
“真的......放得下?”
她咬唇:“......放不下也得放啊,我曾经爱他爱得那么苦,为什么还要再去恨呢?背负那么多东西,只怕我这辈子也走不远了。”
爱恨不过一念间,她不想再反复品尝这种苦涩,既是一份命运多舛的感情,早早放下,对大家都好。
莫雪听得心口一扯,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也好,想通了对你也有好处,怀着恨意,我看得也难受,是该给自己一个解脱了。”
江心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莫名的轻松了,两人又接着聊了一些话题,随后莫雪才起身离去。
翌日
朱慧如在检查室门口来回走动着,神情焦躁不安。
她双手紧紧交握于*,好似捧着自己的一颗心,嘴里还跟着念念有词的。
程家铭也是坐立难安,他昨天接到电话之后,一晚上就没睡好过,今天又一早就起床赶了过来,见到面色苍白的朱慧如,他也不知道该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经过的护士看不下去了:“这位家属,你要不先坐一下吧,全身检查的项目比较多,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这样一直来回走动也没有用的,还是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