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骏转身就想离去。
“子骏！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顾浩的声音在身后重重响起，划破了静谧的夜色，更带出了一丝浓浓的感伤。
“我没必要知道，其实你同意与否，对我而言真的一点都不重要，我从一开始就只是通知你，而不是需要你的意见！”
他霸气依旧，身侧的长指却开始不自觉的收紧。
“我不会再反对你和小玉，我老了......只是觉得，同样的悲剧，不应该再次发生，你什么都不用问了，改天，找个时间，带小玉回家看看吧。”
他起身，高挺的身型竟开始微微佝偻，顾子骏两眼眯起。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心里的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真正消弥，但是凡事都应该有个开始，子骏，我是真心想要跟你和解，我也不会再阻拦你，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只是你可不可以......”
“这是条件？”
“什......什么？”
“我问你，这是条件吗？”
顾子骏静静看着他，他身姿挺拔，整个人如一座雕塑般伫立在那儿，身后便是中古世纪的壁画，那样的显得怪诞，他如同被深深嵌入壁画之中，瞬间静止了。
又重复了一遍：“这算是条件吗？”
老爷子一声苦笑，随后一阵长长喟叹。
‘“你爱怎么想都可以，如果我说我是为了赎罪，你信吗？”
这画风一下子转得太快，顾子骏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
顾浩颇有些吃力的走上楼梯，和他擦身而过时，顾浩侧过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似乎想将他冷峻的面容深深印入脑子里去般。
严格说起来，其实他比顾城南更像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从他的身上，他分明看到了自己当年为爱而不顾一切的样子，只不过，他失败了，可若干年后，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摆脱这种悲剧。
......
一周之后，顾城南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不出意外，是肿瘤。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沉下去，随后，哽咽声悄然响起。
医生拿出了一张片子指：“不过你们放心，是良性的，面积也不是很大，完全可以通过手术切除。”
顾浩问：“那会有后遗症吗？毕竟是在肾脏处，万一......”
医生有些为难，推了推眼镜道：“这个还真不好说，以前我们也做过几例类似的手术，过程都很顺利，术后的恢复，如果病人能够和医生好好配合，痊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顾先生毕竟还年轻，身体底子应该很好才对。”
朱慧如赶紧上前：“那......什么时候可以安排手术？”
“随时都可以。.”
她眼前一亮，拉了下顾城南的袖子：“我们赶紧做，好不好？不要再拖了，我真怕会有问题。”
顾城南从一进来办公室，就敛眉在一旁听着，静默无语，好像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亲历者。
此时，他也只是轻轻一句：“容我再想想。”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照我说，马上，立刻动手术才是真的，你这样拖着，等于是在身上安置了一个定时炸弹，我......”
顾浩用力瞪了她一眼，她瞬间噤声，只得转过脸去，哀哀凄凄地哭着。
“医生，你老实告诉我，动了手术之后，我还能恢复成以前一样吗？”
他明白，所谓的手术治疗，往小了说是割除部分肾脏，往大了说，可能需要摘除肾脏，不管是哪一种，都势必给人体带来巨大的痛苦与不便。
医生抿了抿唇，盯着片子许久：“顾先生，这样说吧，任何的手术都是有一定的风险和伤害性的，其中也有运气的成分在，运气好的，术后又能好好配合医生的，恢复的可能性很大，你毕竟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所以从我们医生的角度来看，动手术是最好的方法，只不过你现在的身体，因为之前的手术还有些虚，所以我建议，先采取一个月的保守治疗，通过药物的方式，先暂时抑制着，身体长结实了，我们可以再考虑手术的事情。”
看来横竖都得再挨上一刀。
朱慧如转过脸去，泪水肆意而下。
医生看得有些不忍：“现在的社会生活压力大，每个人都免不了地会三餐不定时，熬夜之类的，所以身体不是这里不对，就是那里不对，之前也有一个年轻人来看过，经过了手术之后，好好的休养，前几天已经顺利出院了，所以你们也别太担心了，毕竟是良性的，也及早发现了，动手术做掉，也是确保万无一失。”
顾浩还在挣扎：“就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吗？”
“也有通过药物保守治疗的，但是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吃了许久的药，还是不见好，结果还是被拉过来挨了一刀，那么之前的苦等于白受了，精力，财力都被浪费，还不如开始的时候就当机立断了，对于我们医生而言，既然发现了问题，就不可能不去解决，但与其一直心存疑惑的难受着，还不如挨了这一刀，至少心病去了，您说呢？”
医生的话不无道理，但是立场不同，旁观者和亲历者的心态始终隔了一层，他可以把那些话一五一十的，毫无保留的说出来，不代表听的人就能完全接受了。
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顾家人的心就不曾放下过，简直度日如年，可是没想成，这结果一旦被坐实，心情越发低落了。
整个一团愁云惨雾。
医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不你们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反正离手术还有一段时间，我先给配点药，你们吃着再说？”
顾浩点点头：“行，那麻烦您了。”
医生只是客气地笑笑。
出了办公室，顾城南慢慢朝着电梯口走着，他步伐极慢，一步一步像是数着时间踩过来似的，那声音沉闷而生硬，踩在光滑的地面上，有着回音。
朱慧如追上他：“城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话可一定要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头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