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柴棚体积大致20立方米,女孩未出现之前,林穗已经在里面堆满了三分之二的柴火,这些柴火足够她一个人消耗到明年三月,如今再加一个人,就需要再去补充柴火。
秋天到来,晴朗的日子里,屋前的山常常呈现一片金黄。林穗让女孩背着包,自己推着车,到山里捡柴火。她算过,以推车和背包的容量,一天如果捡够十捆柴,20天就能备齐足够的柴量。
林中的树叶片片飘落,鸟开始南迁,小型啮齿动物开始囤粮备冬,有蹄类动物活动频繁。这个时节的清晨,走进森林能感到一派热闹。雨季刚过,林地上吹落树枝,经阳光久晒,变得脆生,踩踏于枯枝落叶上,闹出“咔嚓”“咔嚓”的响动,林穗让女孩停下,林中的杂音因外人来访而突然止住了。两人站住不动,不一会儿,林中又恢复原先的生机。
林穗告诉女孩,好的木柴耐烧,烟少,还有淡淡木香。像橡木、松木、杉木和桦木都属于好柴火,柞木和榛子枝次之但数量多,因为我们不砍伐,只捡柴火,所以是有什么捡什么,“只要是干柴就行。”
捡了一个小时,女孩就气喘吁吁,林穗看她疑似低血糖,给她剥了一颗糖果,让她去树下休息。林穗又捡了一会儿,把柴捆好,推车回家。晚上,想着给女孩补补营养,林穗从鸡笼中抓出一只鸡,拧住鸡翅,将鸡脚夹在腿间,将刀子放于鸡喉间,闭眼,用力一割,听到血喷进铁盆的溅响。血滴完,用热水烫鸡褪毛,开膛清理内脏,剁成肉块,在加了姜片的热水中焯一遍,拿出野山参切片,与枸杞一同放进汤中熬煮。林穗感到奇异,不要说杀鸡了,她之前几乎连看都没看过,是怎么无师自通到这般行云流水地步?
鸡汤煮好,林穗给女孩盛了一碗,不料女孩刚入口,就吐掉,把碗撇开,蹲在地上呕。
一片金黄的好心就这样洒在地上流溢。林穗先是感到气愤,又纳闷,她蹲下抚女孩背,女孩一直摇头。林穗自己盛了一碗喝,滋味香甜甘美,对女孩的反应感到更加不解。她问女孩,是不喜欢吃鸡肉吗?女孩只是摇头,她只能重新给女孩做别的吃。隔天林穗把鸡汤中的鸡肉捞出来,加酱油翻炒,女孩仍一筷都没动,林穗分三餐全吃光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去林中捡柴火,女孩体能慢慢跟上来,与林穗熟悉之后,她有时敢离开林穗视野活动。有一次她指着一棵树给林穗看,树身一个旁枝断裂枯萎了,吊挂在树上。林穗理解她的意思,笑着说,够不着。女孩就抱着树身,攀到树上三米高的地方,用脚踹断枯枝,接着往下一跳,四肢着地,如同松鼠。
那个枯枝的重量就有两百多斤,今天的柴火分量达标了,剩下都是悠闲时光。上午八点,阳光灿烂,两人坐在树荫下。林穗突然跟女孩说,“你看树荫,是什么颜色的?”女孩低头看草地,没说话。林穗自言自语,“看起来是黑色的吧,其实树荫有无数种颜色。”
“白天,阳光照耀大地,最强烈时,呈现一片明晃晃的白光;入夜,太阳落山,阳光被山川大地遮挡,天地漆黑一片。这是阳光有和无的形态,但阳光还有一种中间态,就是以树荫的形式出现。所以,树荫既有白天也有黑夜的特质,在白色过渡到黑色之间,树荫可以有无数种色彩,它投在草地上是墨绿色的,投在河流上是深蓝色的,投在石崖间是灰色的,投在有晚霞的傍晚,它是粉色的。”
“我们现在就坐在一大片墨绿色的树荫中。”林穗看女孩,“你既能感受到阳光的温煦,也有夜晚的凉爽。”
女孩坐着,看树荫的边缘在摆动,而后她说,“容英。”
“什么?”林穗惊奇。
“我的名字,容英。”女孩在树荫下的草地上,用手指写下自己的名字,写下笔画的草叶重又立起,草地仍是草地,但林穗在上面看到了女孩的名字,“容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