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
每次出门时,我院门一般只是掩上,下午从林中回屋,看到门被推开了一条缝,看地上,有鞋印,有人进了我的院子。我在门边找了一根木棍,循着泥地上的脚印跟了进去,找到了屋后,见有个人扒窗在看,我喝他,他顿一下,转过来嬉笑,是那个养羊户。
他估计看我独身,又被我当场撞见,耍起了无赖,说了些混账话,什么想来关心关心我。看他狎昵的表情,像捕猎一样向我逼来的走姿,想到他之前也曾站在窗外偷窥我,我心里没有一点害怕,全是怒火。
于是我假装怕他,退了出来,为的是退到院子,有一个好施展的空间。在丰山老屋住下后,我重拾那套进击组合拳。这套拳是之前教我的搏击教练自创的,一个组合打下来二十分钟,既能健身,又能防身。“进击”,顾名思义,就是突出攻击性,讲究高效致胜,以动制动,以硬击软。每日操练,吃透要点,将拳法内化,之后在练习或实战中就能创出自己的招式,千变万化,常打常新。可能幼时练功打下不错的基础,在练拳比试时容易进入心流状态,而且我天生喜欢硬气功夫,快打起来身势有风,感觉很酷。这个养羊户五十多岁,身高跟我相当,我当下想的是,哪怕两败俱伤,我今天也要让他长长记性,以后不敢再来犯我。
我在院子站定,扔掉棍子,卸下背包,分腿站好。他看我无防备,上前张开双臂要来擒我,我弯腰梭进他身侧,揽住他右臂,转身借势往前一掷,就把他过肩摔倒在地。他站起,调戏的面容变恼怒,跑来踢我,动作很慢,我轻易躲开,用脚尖踢他支撑腿的腿骨,又将他绊倒。
这两下,就让他喘气不止。他嘴里骂骂咧咧,看不是我的对手,拔出田地边缘的砖头,举起朝我打来。我闪开,再闪,拉出一个合适的距离,是时候结束打斗,以动制动,以硬击软,我看准他握砖的手抡下,双手拧住,将他往前急拉,等他失衡扑倒之际,侧身站停,曲起左膝迎撞他跌落中的面部。嘣,估错了,本来想以膝关节去击他的鼻梁或太阳穴,结果硬碰了硬,击到了他的门牙。最后是他崩坏了两颗牙,而我的膝盖也被磕伤了。
他躺在地上哀嚎,满脸是血。我用绳子将他双手双脚绑住,报了警。等待警察的十分钟时间里,他只是哀嚎,说不了一句话。
晚上回忆这段搏斗,仍然感觉振奋。闪转腾挪,一招一式,历历在目。之前苦练而不得的动作,如今竟耍得行云流水,而且还是跟真人实战!我感觉我像是高手悟到了真谛,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像是卸下脚上的铅块,我变得自如,轻快,强大。
5月10日
凌晨下雷雨。雷声隆隆,将我从睡梦中惊醒。雨点打在屋顶上,像小石子在敲击。风声在树隙之间穿梭,在山谷之间穿梭,有时是浑厚的嘶吼,有时是尖锐的啸鸣,听了心惊。我按照《山居生活》的指示,切断屋中的电源,趿上拖鞋下地出门收衣,此时一个闪电劈下,天地炽亮如午后,眼前的山有一瞬间油亮亮的,刹那又暗沉,紧接着一声雷声炸响,晾衣绳在颤,土地在颤。我在灶中填了柴,转回炕上,闪电亮起,一秒不到就响起巨大的雷鸣,说明闪电打在我周边,打在这林中的某处。地在颤动,像是审片室的电影发出重低音时一样,我闭上眼睛,在这样的声效的包围中屏息静气,养精蓄锐,做好进入新的幕次的准备。我把自己沉坠到北京的房间之中,周围的风声、雨声、柴烧的噼啪声、雷声、山林悸动时沙子与沙子的触碰声都是我冥想的呈现,我知道当我醒来,神游山林的思绪回归到庸俗的肉身,我打开房门,会看到客厅的阳光,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妙宜说挂错方向的抽象画,看到妙宜。
5月11日
自从用了柴灶煮饭之后,在林中时时留意起了柴火,从林中回来经常会捡上几根趁手的枯木、倒木,有的木质密实,可以当做修补屋中家具框架的材料,有的放进柴火库。昨天下了一天暴雨,今天放晴,早上推板车进后山的树林拾捡了不少被风雨打掉的树枝,又搬回了一棵被折断的三米高的落叶松树干。下午登上拜山口附近的山脊,用望远镜望了四周,一片绿油油的茫茫的山海,实际搜寻的难度比我当初想象的大很多,因为山地起伏,河流、树丛阻挡的原因,有时走完一公里的距离就要用掉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