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柴母亲所说的当年途经此地的“仙人”,应当并非一批。或者说,赠予她簪子和修建通天塔的,是两批人。
在十多年前,有这样一群人,来到钦州,却碰上意外,机缘巧合之下,被一边的妇女搭救。他们告诉她,他们是远山来游历之人,还向她展示了一些简单咒诀,妇女兴许并无法·理解,或是与他们的意思产生了偏差,总之,她将他们是做了“仙人”。
好客的妇人带他们去吃饭,后面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他们为表答谢,赠予了她木簪,却在离开时落了书,妇人为了追上他们还书,却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撞见了通天塔的真相。
这位妇人就是二柴母亲。
年代久远,加之二柴母亲无法书面记叙,这使得许多细节都已不详,而且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并无从考究。
顾修竹又倏然想起刚来钦州时听说的事情。
钦州来了一群“仙人”,但当时并没有引起注意,倒是后来忽然神女下凡,通天塔就这样造起来了。
他当时还疑惑,若神女就是他们的领头,为什么会有此独一份的特殊待遇,而却无人关注神女驻扎钦州,那么那些“仙人”又是何时离开的?
如果二柴母亲所言不假,那么那些“仙人”就不是离开了,而是根本还留在钦州,或者被神女悄悄处理了。
虽说这些前尘旧事多半已经在神女的处心积虑下湮灭于历史的车轮了,但是——
二柴母亲还留下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她的那副画,若如她所言,那么所谓的神珠,以及巫蛊术的秘密,都在通天塔下的地室里。而恰好,顾修竹的行动,也打着这个主意。不仅不矛盾,甚至殊途同归。
他告别了那些灾民,又去挖渠的那边看过了。
“王爷。”白照脸上还粘着些泥土,看见他便疾步走过来,“今天开展很顺利。再过一日就可以到通天塔旁。”
“嗯。”顾修竹颔首,“通天塔的地室可能不止那一个,你们主意塌方问题。”
“是。王爷放心。”
——
顾修竹将二柴给的那些物什都带去了客栈。
再过几日这客栈想必也是住不得了,到时候人人自危,没人有精力保得住这些东西。
因此,他更想在赌这些东西平安存到灾后之前,先记住它们都讲了些什么。
扉页署着这些书籍的归属。是南阳王氏。
顾修竹知道现在的宗门多喜欢以地名与主姓相结合,姓氏也许会重复,但这种有一定底蕴和名气的,从不会允许同一地界出现与自己同姓的宗门。
顾修竹不禁回忆起了些往事。
早些年的时候,他为了寻找血咒对策之法,曾暗中派心腹实地拜访过各地的不少宗门。
但他不想被人拿捏把柄,因此没有声张,虽说影响效率,但绝无可能有漏过的宗门。他当年还心浮气躁过于急于求成,哪怕是一个小宗门也不愿放弃,有些他甚至亲自去过,之前楚兮问他如此轻易地使个障眼法遁地倒是稀奇,不过是当年学的。新王登基前,他已经是个王爷,朝中的人各自心怀鬼胎,除了当年还是太子的皇帝,也有不少人想暗中扶持他称帝。但他并没有什么逼宫的闲情,这事也就草草了了。只是朝廷上还有不少眼睛盯着他,他是无心,别人却是有意。皇帝也怕刚登基时政权不稳,哪个不留心顾修竹就剑指龙椅了,明里暗里也派了不少人盯着他。
顾修竹当然不能让皇帝的人知道他因何去了那些宗门。
保险起见,最好是知道也不要知道。
他的遁地一百零八法,就是这样得来的。让他在皇帝满京城的眼线下溜出去,一个月都能不重样。
这会倒是要感谢那时候事无巨细了。
歪打正着,塞翁失马,他如今可以肯定,近十年之内,南阳,绝没有什么王姓宗门。
如果是改名换姓,也不是没可能。江湖上的事情纷纷扰扰,小的宗门总被人压着一头,干什么都如履薄冰 但宗门嘛,又人多如云,即便是宗主不想惹是生非,也拦不住座下人多事的嘴。不少宗门会因此担心惹上是非,赶紧迁走,易容换貌。这样看来,南阳王氏好像确实有迁徙改名的可能。只不过,当年的时间线也正好在十年前,通常而言,他应当正好卡着最后期限听见这个名字才对。
顾修竹不禁蹙眉,这些书籍整理的相当系统,除了扉页的署名,内页里也有独属的暗纹。标错的可能不大。于是他又仔细回忆了一番。
也许是命中注定吧,顾修竹当年,真的去过南阳。
彼时他正一地一地地打点人去访,进度奇慢。
偏生这南阳又是个宗门遍地都是,却水平参差不一的地方。
听下面的人说,那个地方福灵润泽,因此不少宗门都喜欢在那驻扎。
他找了信得过的人去了,就坐在府上苦恼,心里盘算着这么多宗门一家家问过去估摸着又得好些日子了。
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说漏了嘴,好在他给够了封口的银两,又确实有威胁的手段,威逼利诱,想必也没哪个嫌命长的会说出去。
令顾修竹意外的是,不过两日光景,南阳的人就传了信回来。
平日也有过这种情况,但那边的人谨慎,一旦有了希望都是刨根问底,不是一定程度上确定绝不让顾修竹动身出京城。
这下倒是直截了当地在信上说明了有线索可来了。
顾修竹差点就立马动身了。
但当时又恰逢太子生辰,要普天同庆一月有余,他不得不出门行个客套,别的世子诸侯倒也罢了,推也推了,没人敢说他的不是,但那是太子。民间有传,收了太子请帖,就是抬,也要抬着去赴宴;就是上午家里有个白事,下午也得在宴席上开怀大笑,口吐莲花。缺席,是万万不可的。更何况他还是个举足轻重被多人眼熟的燕王,更是连找个人替了的机会也没有。
告假,就是在驳太子的面子。
于是他只好去了,就这样耽误了一个月。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这一个月可谓焦急万分,当时某个小宴,他听受从道府上收了南阳那边回来的信,本想着快些回家看看,就忙略谈间接,结果博得皇帝龙颜大悦,于是他又被拉着去了秋围。
信上说,南阳那边的宗门得见到他本人才能确定是否可以治疗,顾修竹当然恨不得一日飞过去,却又被秋围耽搁了,他只好焦躁的回应说暂且去不了,让他们再待消息。
待他好容易捱过了秋围,却没有好时机再遁了——纵然是他,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京城,也绝非想一出是一出。
得看天时地利人和,毕竟他没有容错的机会。一旦被发现,就前功尽弃了。
他十分谨慎,而这“时机”也一直没有。
待他好不容易去了南阳那,已经是一年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