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是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竟是想要缓和她与楚兮关系的。
不光是她，唐氏和楚青云也颇感意外。
且不说皇帝如何得知楚兮如此不孝，干出那样目中无人的事，便是于情于理，他们也并不想让皇帝出面的。
皇帝若是想做调和者，他们自然无法抗旨，但这样一来，唐氏与楚灵计划的一切也可以算彻底泡汤。
楚青云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皇帝想抽顾修竹的权，在朝廷上不是秘密。皇帝也始终将这位手握重权的摄政王视为眼中钉，怎会插手此事？在他楚青云眼里，这不过是家事。
“这……”楚灵显然也有相同顾虑，“公公可否明说？”
“按陛下的意思。”德公公深深作了一揖，脸上笑容更盛，“您与摄政王妃素来不对头，何不与皇帝联手，共同‘调解’？”
他刻意在“调解”二字上加重语气。
其余三人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顾修竹与楚兮关系太密，已经给皇帝带来压迫感，可当朝天子不能亲自沾血，因此才要借他们的手除掉顾修竹的左膀右臂。
顾修竹不喜欢被人当枪使。
但皇帝与他们的目标高度一致，解决楚兮后自然不需要担心楚灵，他们有的是理由把人塞回去。
而且有皇帝保障，即便失败，也尚有后路。
这分明是一场互利共赢、收益极高的交易！
“既然如此。”楚青云笑道，“陛下可有什么详尽计划呢？”
“大人请看。”德公公从官服中的衣袋里摸出了一封信笺，正是皇帝所作：“陛下要交代的都在上面了。大人慢慢考虑。咱家先告退了。”
楚青云注意力都在那信上，闻言便道：“是。公公慢走。”他挥了挥手，“早云，送公公回去。”
“是。”
待所有外人都离开前厅后，楚青云和颜悦色地道：“灵儿啊。过来。”
楚灵还沉浸在皇帝重视的喜悦中，腿都还有些发软，被秋灵牵着走到楚青云面前。
楚青云此刻俨然一副慈父模样，笑着摸她的头：“灵儿啊，现在陛下器重你，在他的计划中，你可是关键一环啊。”
“父亲……”楚灵有些无措，低着视线四处乱瞟。
“我们楚家如今是生死关头啊。”楚青云语重心长道，“陛下看重我们，才给我们这个立功的机会，此事若成，岂非光宗耀祖？况且，如果楚兮身死，对我们家而言也是大好的事情。你明白吗？”
“是……”楚灵有些紧张，愈发小声起来，但想起顾修竹说的话，又不得不应下，“灵儿……灵儿都听您的。”
“好孩子。”楚青云再次摸了摸楚灵的头，随后吩咐唐氏，“时候不早了。你带灵儿早些歇息吧。”
——
次日清早，顾修竹便来到了凭栏轩。
彼时楚兮正陪着小朝云收拾行李，听见下人报备他来了，也只是分给了他一眼。
“来这么早。”
“嗯。”顾修竹理直气壮，“不可以吗？今天我们要干的可是大举！”
“喔。”楚兮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虚握拳头在嘴边遮掩，“我还以为王爷得下了早朝才来。”
“你想多了。”顾修竹得意道，“陛下现在吃的紧，巴不得我双耳不闻朝廷事，早日卸权退休咯！所以我跟他告了假，说要陪夫人出去旅游，他自然不会阻拦。”
这人真是，正经不了一会。不过目的达成，楚兮便也懒于与他计较他把自己当挡箭牌的事情，自然地将资料递在他手上：“王爷过目，我们要去的第一个地方。”
顾修竹也是个入状态快的，即刻收起了轻佻的笑容，仔细读了，恍然道：“喔。第一步就去鲁家？”
“正是。”楚兮半跪着为小朝云整理好了衣领，而后站起来，“正如王爷所言，鲁家作为管家大户，最容易找人，至于证据当然也是最好追根溯源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认为，也许挖掘到了我们不知的隐情，后面会更顺遂。即刻出发吧。”
她牵起小朝云的手，径直向府外走去。
待到在牛车上坐稳了，楚兮翻开资料，淡声道：“王爷好选。白照还会骑牛？”
“咦？”小朝云也立马来了兴趣，掀开前面的幕布探头去看。
白照换下了平日的衣服，此时正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经过掩饰的皮肤黝黑干裂。
“哇！”小朝云拍着手，“好神奇！”
楚兮抬眸看了一眼。
这恐怕出自莫离手笔。除却医术精湛秘药众多，这丫头的化妆术也一直很可以。
“这是干什么？”她有些不解，大费周章的，又是牛车，又是化妆。
“我们此行是避人耳目。”顾修竹道，“不防着点，说不准哪天陛下就一纸诏书又让我回京了。”
“皇帝够针对你的哈？”楚兮此前已对皇帝和顾修竹的关系有了大致猜测，但他堂堂摄政王陪王妃来找王妃母家的记房总管也要被拦这事，她却是万万想不到的。
“那可是当朝天子。”顾修竹却是早已见怪不怪了，“他要是疑心我，阻止我干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况且，近来漠北不宁，他吃权吃得紧，难免会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抽权。”
他意有所指。
楚兮点头，顾修竹的话，已经听懂了。皇帝很可能已经和楚氏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总归是小心些好啊。”顾修竹继续说，“而且我也怕小朝云坐不惯马车。白照自己也高兴，是不是啊白照——”
楚兮：？
小朝云：？
“……”白照更是不得不从，“是的。”
你看他那像高兴的样子吗！！
他白照，堂堂摄政王手下侍卫将领，马背上如此骁勇 如今却要被自家主子逼着穿着匹夫之衣坐在牛车上缓缓前行……
不过谁让顾修竹是那个发工资的呢。
白照敢怒不敢言。
“……”楚兮指着资料上的一处，“鲁管如今已经退隐，怕是很难找到了。”
“无妨。”顾修竹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此事关系鲁家家族产业，自然是传家接位的道理。到了那直接找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