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老者咂舌，“就是被夜间的妖孽害死的那位嘛！”
七八年前时老者的家那边显然还不似如今这般割裂，又似乎是这事实在广为流传，渐渐有人想起来了。
“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呢！”
“老头看错了吧，那会不是闹鬼最厉害的时候？不要诅咒人家，你呀。”
这人说完，又忽然意识到顾修竹他们也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他们脸色，悻悻闭了嘴。
顾修竹不知道小桵有没有听见。
她始终低着头，就像平常一贯的那样。
注意到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她好像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了头。
她本来就怕生，这些目光中更多的又是探究与恶意，竟把她看得生生哭出来。
她有些无助，茫然地看向顾修竹的方向。
“哥哥……”他听见小桵这样喊他。
有那么几道目光转移到顾修竹脸上，但越来越多的人纷纷认出了她：“确实，这孩子不该这么大了吧。”
“你们看她可是……戚氏女？”有人惊道。
其余人的表情立马像是生吃了苍蝇，皆是变得妙不可言起来。
顾修竹本还奇怪，他不知戚氏是怎么了。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个疑问的好时机。
但他很快就解惑了，因为身边有人说。
“但是戚氏不是全都死绝了吗……难不成他们拼死护了个小女活下来？”
“什么小女！”有人叱道，“戚氏的女眷可不是被水……冲走的。”他语气古怪。
其他的人又沉默下来，纷纷无言地望向小桵。
“你们可别胡说！”始终跟在小桵不远处的大娘忽然道，“我最清楚这孩子了！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们把那样的字眼编排在她身上，未免过于恶毒了。”
小桵却不看她，似乎没有听见。
她死死盯着顾修竹，原先的泪已经干了，此时的眼睛里有了点光彩，却是一阵让人脊背发凉的恶寒。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他们的帐篷搭在一起，人群视线都集中在顾修竹这边，直到有人在角落被袭击，他们才注意到边边角角的异常。这些忽然从远处凭空出现的不少“人”，依稀可辨正是方才要阻拦顾修竹的。
他们目光呆滞，却攻击欲·望极其强烈，无差别地伤害着身边的人，就要拖他们下水。
“这些人是从哪来的？”
“……他们身上怎么湿漉漉的？不会是，不会是刚从下面上来吧？”
惊惶的情绪再次在幸存者间蔓延起来，此时却是无人再有空顾及小桵的来历了。
“集中！不要乱跑！”白照最先反应过来，指挥着人们聚拢，都靠在中央，他则带领着其余侍卫们将他们护在中间，与那些空偶拉扯起来。
现下的空偶们似乎意识到他们孤立无援，竟然肆无忌惮起来，也明显比平日更暴躁。
顾修竹提着剑上阵，期间抽空回眸望了一眼。
那些受了巫蛊的人没有受影响，只是这些空偶作祟。
心中的猜测愈发真切起来。
“温哥哥！”人群中有人颤着声音喊，“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在那里？你过来啊！来这边！”
“他已经不是你的哥哥了。”顾修竹扬手挑破了面前人的衣袖，果不其然看见了一片赤红，这些都是空偶人，早就身死，只是借着空偶这样的邪术会走会动，而他们早已不是他们了。也正因如此，他们下起手来才没有负担，若是面对着中了巫蛊失了心智还有恢复可能的人，他们反倒难以对付，“看见了吗，这些都是空偶人了。”
这些空偶人不知疲倦也不会疼，若不砍到血肉模糊，就还能站起来继续，可他们却是有血有肉的人，会累也会疼，空偶人的数量又实在多，他们慢慢也疲软下来，隐隐有了招架不住的势头。
白照转这批剑又削了个空偶的手臂，转头对顾修竹低声道：“王爷，这样下去只会对我们不利。继续纠缠下去的话，恐怕会……很麻烦。”
这只是一方面，白照心里暗想。若非此时情况着实晋级怕，他们还该考虑的是后面那些灾民的心情。
空偶从四面八方来，让他们撤到远些的地方是不安全的，虽说顾修竹方才已经三言两语解释了空偶，但这些东西看上去就像是发了狂的人，他们在后面看着，也难免心中不适。
顾修竹感觉到脸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滚下来，他已经顾不得分辨这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得快点结束。
“妖女！”他们忽然听见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忽然打断了顾修竹的思绪，连带着他手都歪了方向，本该贯穿空偶的心脏，却偏离了几毫。
是二柴。
顾修竹不敢分心，只余光瞥见他高高举着个什么东西。
“你不要这神珠吗？”二柴厉声，“让它们停下来，我就给你。”
顾修竹忙看过去。
他高举的东西，正是一颗夜明珠样的物什。
他好像忽然想通了，刚才紧急撤离时窜过去的黑影就是二柴。
他分了神，面前空偶的手就正要落下来。
一切却忽然停住了。
二柴死死盯着小桵的方向，其他的人心有余悸地看着他们。
“……好。”小桵的声音发着抖，顾修竹第一次听她这样大声地说话，“给我。”
“本该就是我的，你们害死了我，难倒还不给我这些机会？”她喃喃着，向二柴的方向走去。
“二柴！”白照也是一惊，他急忙喊了二柴名字想要阻止，可喊完了却再没有一句话可说。
二柴没看他，紧张地连手都在抖。
“……先把那些东西撤掉。”二柴拼劲所有力气道，“不然我就把它摔碎。”
他话音刚落，那些空偶就化作尘埃散去了。
小桵就是控制空偶的人。
人们惊呼着，可小桵眼里只有二柴手中的神珠。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眼神空洞，可步伐依旧，这时候的她，才真正像是个皮影戏幕后的纸人！
“给我。”她沉声，此刻她的声音再没了半分稚嫩，“你知道的，摔碎它也没有用。”
小桵离二柴的距离逐渐缩短，直到只有一步之遥。
其余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桵已经伸出了手，而二柴也正要递给她。
不能给她。
顾修竹在心里想着，实在不行找机会一锅端了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二柴忽然高高举起了手！
神珠应声而碎，裂成了几大块。
他用的力气太大，碎片因为过大的弹力掉进了水里，眼看着就要沉底了。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间，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修竹已经出现在二柴身边。
他是，怕小桵气急败坏对二柴出手。
但小桵的目光始终放在神珠上，看也没看二柴一眼，径直跳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