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孤注一掷,不再掩藏,先前怕村民知道
因为他们根本就已经失了理智,自然不怕任何威胁。但与顾修竹一样,她也需要笼络人心,对于那些影响较浅的人们而言,除了依靠歪门邪道,更应当合理运用人心。她先前尚且需要考虑这些,需得她顾忌着钦州的人,因而无论是空偶还是巫蛊术的使用,都十分谨慎。
因而在那之前,神女从未使得这些空偶表现出一丝异常,现下却敢对皇帝的名号闻若未闻,那就必定是神女已经打定主意孤注一掷。
暴·乱似乎一触即发。
虽然失智的人数众多,但侍卫能力精锐,一时之间,竟然难分高下。
顾修竹知道,得要快些了。
等地室重见天日,神女先前构建在以钦州人信仰基础上的高台就会轰然倒塌。
白照那边仍没有停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如果这次被叫停,他们势如破竹之势被打断,那么日后只会愈发举步为艰了。
仍有人去拦,想尽办法阻止白照他们的进度前进,但在回击的人群中,顾修竹看见了一些身着布衣的钦州人。
“干什么你们?!”
“疏通了渠道就可以缓解洪涝了!这是在救我们!救钦州!”
这样的声音也渐渐响起来。
也有不少人茫然地停在原地,一会盯着自己的手,一会望着远方。
他们是在踌躇,还是在那么一瞬间脱离了巫蛊控制拥有了思维,已经不得而知了。
很快,一声巨响由地底发出。
所有人为之一震,也都停了手。
前方塌方了。
“报告!”为首的人跑到白照面前,“白大人,前方似乎有一个……地下空间。”
他犹豫也是正常的。
地室建造困难,工程复杂,一般都造来当暗室或者地道用,普通人并接触不到。
白照跟着他走了过去。
其实这会是轮不到顾修竹上前的,他只需要站在原地等着人过来唱完最后一出戏。
但他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强烈的他眼皮直跳。
于是他也走了过去。
白照似乎对他走过来感到奇怪,但还是恭敬道:“王爷,此处是断壁台。”
断壁台结构特殊,为了使其能够更好地被掩藏在通天塔这个幻象之下,又似乎是神女有十足的把握它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它结构松散,自然是一挖就会被暴露出来。
这名字倒也并非浪得虚名。
断壁台已经暴露出来,地室也就被展开了全貌。
地室内的尸骨敛起了不少,各种符咒更是贴的到处都是。
原先还在围观的钦州人而言,这一幕的冲击力与信息量都过大,现场安静了两秒,随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干呕声与尖叫声。
那些尸骨已经并辨不出身份来了,但一眼可知,都尚且是些孩子。
腿上还都绑着东西,那是让他们万劫不复的诅咒。
“诸位。”顾修竹高道,“神女娘娘殿下怎会有如此不详之处?想必是奸人恶意,这才生出这样的地方来。”
周边的人们还在附和,但显然其中的一些,已经再说不出话来。
现在只需要找到维持幻象的神珠,一切就都可以回到正轨。
白照已经派了人下去了,这会还没找到。顾修竹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起来。
“王爷!”远处忽然跑来一人,顾修竹认识他,是原本驻在容身所那边的一人。他怀里抱着个孩子,面色也不太对劲。
顾修竹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
“西边决堤了,大概要不了多久就会冲到这里来,快去随属下容身所那边一避!”
洪涝提前了。
但神珠尚未找到,他现在走了,就功亏一篑。
若是神珠被冲走,他就再没有服众的筹码,通天塔恐怕也会永远存在。
周围原先还对这个地室疑惑惊异议论纷纷的灾民们纷纷面露惧色,他们身边的至亲之人都是被洪水淘过的,他们对它恐惧至极。
来不及多想了。
顾修竹既不能走,也不能留。
留下恐怕才是后患无穷。
地室里的人已经全部撤出来了,这里离容身所尚有些距离,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别找了王爷!”白照见他还在犹豫,“既然它被这样保护着,肯定受不了洪水的冲洗!”
他几乎是大吼着。
“走!”
但愿如此。顾修竹也在一瞬间想明白了这些。
不能不走了,之后的事情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顾修竹在转身的一瞬间看见一道灵巧的黑影窜了过去。
白照显然也愣了愣,但还是极快地跃上来,跟着千军万马向容身所的方向跑去。
刚刚还喧嚣纷争的一片地方,忽然死寂下来。不过半刻钟左右,就被势若猛兽的洪水吞没。
剩余的罪恶被卷走,水浪抚平了大地的创伤,又顺着已经完工的渠道,逐渐平息下去了。
尘归尘,土归土。
——
顾修竹和白照移速快,但又不能真泡在最前面,钦州灾民多体弱,顾修竹一路上捞了几个孩子抱怀里,白照后面还背着一个,又是殿后又是帮扶的,好容易把所有人带上了容身所。
而山包那边,已经是一片汪·洋了。
众人惊魂未定,似乎还在为方才的死里逃生而感到庆幸,环顾着这些天待着的地方,小声地哭起来。
顾修竹也觉得庆幸。按计划来说,他们本该在暴雨前提前住上这里,一切都该仅仅有条,不该这样紧急。
只是这次决堤,着实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想到这里,他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头问白照:“来通知决堤的人呢?”
“在那。”白照一眼就找到了人,“王爷可是找他有事?”
“他怀里还抱着孩子吗?”
“哦,王爷说小桵?”白照又看了一眼,“没有。小桵醒了,在他旁边。不必担心。”
但这恰恰才是顾修竹最担心的。
他知道如今人们皆是筋疲力尽,他不想扰人清梦,但当务之急,是尽快排除隐患才是。
他还没站起身。
“诶,这孩子好眼熟啊!”是位素不相识的老者,看的是小桵的方向,“好生俊俏,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老糊涂啦!”有人笑他,“钦州就这么点大,你这老半辈子都在钦州,谁没见过才是奇了吧!”
随后便是一阵笑声。
“不……”老者迟疑道,“我怎的觉得……”
他原先背对着顾修竹,此刻露出了侧脸,顾修竹这才发现,这老人就是那日木屋的老者。
“我曾在七八前就见过这孩子。”他犹豫了半晌,肯定道。
周围人安静了一会。
很快又有人道:“她才多大啊,七八前她还没出生吧?”
“不是,不是。”老者的眼睛逐渐清明起来,佝偻了半辈子的腰也直起来了,语出惊人:“我想起来了!王家幺儿的玩伴可是她?”
又是一片寂静。
人们表情各异,有的似在回忆“王家幺儿”是哪位,有的似乎压根把这当成疯言疯语,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