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虽说对空城而言大路小路没有区别，顾修竹却还是选择了一条没什么亮光的小路。
他们循着一条狭窄的小巷潜行，越走越远离核心区。白照感到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他脚步顿了顿，换了个频率。
是在提醒顾修竹。
仿佛周围隐藏着无数隐形的眼睛在盯着他们。夜风呼啸而过，那凛冽的气息令人胆寒。
顾修竹没理，白照却知道，他也意识到了。
有人 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跟着什么。
顾修竹常同他说“切忌打草惊蛇”，这次恐怕也是这样。
那动静一直远远跟着，它发出的动静极小，平常定是会被旁的人忽略的。
看来也是个武功高强之人。
两人保持着警惕一直走到了老者的小屋，那
一路尾随的动静才消失。
——
那日之后，顾修竹便很少过问通天塔周围的事情了。
白照并摸不准他的想法，也只好依着先前的计划继续赶工。
之后的几天，一切发展的似乎都那样顺利。
顾修竹仍旧时常去灾民区逛一逛，再去原先的地方看一看还有没有没迁，帮着搬些物什。
等到一天快要结束，他就去再研究研究二柴给他的书。
他看的快，理解的也快，进度相当可观。
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些书都是精华，顾修竹无数次叹息，由此见得当年的那些学生们，带着这些书的时候是怎样地认真挑拣过。
直到顾修竹在书籍中看到了空偶相关。
他本已经读过了，却又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字眼，返回去反复看了几遍。
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看错了，是这书记错了，他觉得自己的血似乎被这触手可及的真相煮的滚烫，直冲面门。
又迅速冷凝下来。
然后，他只觉得自己眉心一跳，冷汗岑岑。
他多么希望那是假的，但名为责任的重担又狠狠压着他。
虽说如今不过是个仅有雏形的猜测，但顾修竹直觉感到，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他沉默了半晌，瞌上眼眸，长叹一声。
今日午时，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就会挖到通天塔的地室。
如果他猜的没有错，那么那时候……
顾修竹强行打断自己的思绪，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现在去应该刚刚好。
他今日本就应去的。
顾修竹别好护腕，转身出去了。
顾修竹到的时候，通天塔已经近在咫尺。
“他们怎么说？”顾修竹看见白照，没有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
这“他们”指的自然是钦州的灾民，还有那些“东西”。
白照也心知今日是如何重要，立马回道：“做了几天铺垫，他们对工程没有问题。如果今天发现了些什么，是‘意外’，也能教人信服。”
“嗯。”顾修竹望向通天塔，明明几个时辰前才来过，却好似与这相差甚远。那些压迫感，诡异感，都消失殆尽。
甚至今日还有不少围观的人，虽然它们未必是“人”，但热闹的氛围，总是合格了的。
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它没有消失，不过是藏匿起来，蛰伏着静候着下一次时机，便要直索命门。
他们早已借着钦州人无法拒绝的由头敲定了挖渠的事宜，刚动工的前几日，质疑声音不小，但都被顾修竹等人好声劝了下去，他们解释了此举能帮助钦州很大程度上解决旱涝问题，那质疑声便消下去不少。由此，再有反对的声音，也难免会被千夫所指，这事也就这样敲定下来了。干了这么些天，这时候眼见着要威胁到通天塔再叫停，显然更可疑。
换言之，今天这地室，是一定暴露不可了。
“嗯。”顾修竹却并未展颜，“人手调配好了？”
事到如今容身所的布置已经结束，而挖渠工程由顾修竹刻意设计成两边分工往中间开，就等着今日这一出。
考虑到通天塔是灾民信仰，并且空偶人数居多，神女有一定的翻盘面，还是需要随行侍卫严防的，以免暴·乱。
他们要打个全胜。
午时，天色却渐暗下来。
顾修竹一看就知道，要下雨了。
天公不作美。但无伤大雅。
“加快。”他道。
一刻。有人一铲子下去打击上了坚硬的东西。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无人敢再动，显然被上次的事情吓得不轻，谁知道这一铲子出来的又是什么东西？
“散开。”白照疏散了人群，独自走上前去，松开了那土。
这土质与别的地方并不同，于是他便知道，他们快要成功了。
白色的，坚硬的，有些腐朽的。
又是一块骨头。
这次的骨头相当完整，拼凑出了一个人类的模样。
周围发出惊叫声和孩童啼哭的声音。
“尸骨？”顾修竹佯做意外道，“怎会如此？”
“属下不知。”白照也配合道，“通天塔圣地，按理不应有此物。”
“先敛起来吧。”顾修竹道，“今日是最后一天，先竣工，本王再调查。”
顾修竹盘算着这会也该有人急了，故意放缓了语速，又着重强调了“调查”二字。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高声道：“王爷三思！通天塔周围绝无可能有人土葬，这骨头恐怕是天道给您的警示啊！”
“什么警示？”顾修竹顺着他问。
“这……”那人斟酌着，“是不宜动工之意啊。”
“荒唐！”白照紧接着道，“这工期都这么些天了，岂是你说停就可以停的？”
白照和顾修竹一唱一和，可谓是把戏唱到了精彩处。
“圣上不喜鬼神之说。”顾修竹恩威并施道，“你可三思后言。”
他拿皇帝压人，那人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暗了神色，不再言语。
“如今防洪要紧。等你们安定下来，本王自然会查明真相，也还神女娘娘清净。”
说罢，他扬了扬手：“继续吧。”
白照注意到远处的，先前不言不语的“人”们隐隐有按捺不住的势头，给埋伏在暗处的人使了眼色，让他们做好准备。
直到有人再次挖到了什么。
那些人忽然从远处冲过来，大喊着诸如“鬼魅作祟”“不想逆之而行”云云，甚至有人说顾修竹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经历过夜晚鬼魅冤魂的折磨，想要把他们都把火坑里推。
连平日里面上不好说什么，实则也不太信任顾修竹的人也动摇起来。
他们蠢蠢欲动 隐隐有动手之势，却都在触及顾修竹之际，被瞬息之间敢来的侍卫防住。
“王爷说了。”白照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此事上报，恐怕是不妙。”
顾修竹没有说话。他悲哀地看着那些失了智一般的人，知道神女这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神女操控下的人是不怕顾修竹拿皇帝压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