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兮皱了皱眉,但在看到暮雨的神色之后,便把事情想了个透彻。
她刚刚是关心则乱。
但经由暮雨这么一劝,心中便生出了恍然。
程力此举虽是嚣张了些许,但他贵为世子,若真要拿乔个还没有进顾家族谱的小朝云,还真是合情合理。
倘若自己出面,一来是没有由头,二来少不得将来学院里有人非议小朝云,将同窗之间的小吵小闹拿来告状,今后难以融进学院。
再者。
她堂堂一个临安王妃,跟一群汝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计较,也平白辱没了身份,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免不得要成为市井里的笑谈。
如此想了一会儿,楚兮倒对这个没什么印象的襄安郡主生出了几分敌意。
她将这件事算的如此精妙,便就是吃准了即便自己心中有火,碍于方方面面,也只能暗暗吃下这个哑巴亏。
小朝云坐在楚兮的怀里,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
于是很快,小朝云就收起脸上的委屈,双手宽慰的抱了抱楚兮,“娘亲——没关系的,小朝云不痛。”
怎会不痛!
楚兮知晓小朝云是担心给自己惹麻烦,可在楚兮看来,倘若这辈子连自己最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那自己枉穿越这遭!
她襄安笃定自己没有办法讨回这个公道。
但楚兮偏偏要逆其道而行。
思及此,楚兮直接抱着小朝云去到了一旁的桌案,“小朝云之前不是一直想学画符咒,娘亲教你。”
楚兮话音落下,不止是小朝云,就连一旁的暮雨也是一愣。
但架不住楚兮已经打定了主意。
楚兮将桌案上的东西清理了一番,笔墨纸砚准备齐全之后,带着小朝云在桌案面前坐了下来。
“这符咒之术可大可小,娘亲今日就教小朝云最简单的。”
楚兮一边说着,一边把着小朝云的手在宣纸上走笔龙蛇,不过须臾,一张模样奇特的符咒便跃然纸上。
“此符名为软筋咒,你只需默念咒术,中符之人顷刻失去力气,虽时效不过刹那,便若运用得到,足够还今日颜色。”
小朝云眼神晶亮的盯着面前的符咒,小手更是已经开始有模有样的沿着笔墨开始学习。
但好一会儿后,大抵是怕自己太过热切引得楚兮的不快,小朝云怯怯的收回了手,“娘亲说过,不喜小朝云做那样的事情。”
楚兮晓得他说的是那日他在假山后对付蚁虫的事情。
她摇了摇头,“小朝云要记得,我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倘若别人无缘欺你,你便应当以牙还牙。”
说罢,楚兮在面前的宣纸上轻轻叩了叩,“好生学着,待明日,你自己将这场子给找回来。”
……
既然小孩儿之间的事情,她不便插手。
那便让小朝云自己解决。
楚兮便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把软筋咒教给了小朝云,本想着让他出出气,但却不曾料到,小朝云竟是给了她一个惊喜。
“你是说那程力直接跪在了书院所有人的跟前?”
暮雨眉眼之间一阵松快,在听到楚兮的反问后,更是喜不自胜的点了点头,“可不是!”
“那程力今日被夫子邀着到台上做功课呢,本是趾高气昂好不荣耀,可谁能想到下一刻,他便直接在所有人跟前跪了个大的!”
说到这,暮雨畅快的拍了拍手,“这程力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仗着自己世子的身份,可少没在书院拿乔,今日这一跪,让他颜面扫地不说,怕是能消停好一阵!”
楚兮倒也没想到小朝云竟还真来了个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她翩然一笑,刚想赞那小子两句,却不想管家在这时候急匆匆的跑进了她的凭栏轩。
“王妃。”管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襄安郡主来了。”
管家的脸色不太好看,想必这襄安来者不善。
楚兮与身边的暮雨交换了个眼色,猜想应当是为了学院里的事情,半晌后,她淡定的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我去会会她。”
……
半柱香后。
楚兮在王府的前厅见到了这个在原主记忆里没什么印象的襄安郡主。
听说这襄安颇受皇帝的宠爱,如今一瞧,楚兮倒是明白了个中缘由。
这襄安姿色算是平庸,但印堂之中隐有一道金黄光圈,虽楚兮不知她的生辰八字,但从襄安身上所展露的气运可以看出,她应当有旺帝王的命格。
楚兮粗略的扫过一眼,而后不卑不亢的在襄安的身边坐了下来。
“郡主今日前来,不知为的是何事?”
楚兮语毕,襄安便冷笑的将手中的符咒拍在了桌案之上,“王妃可认得此物?”
怎不认得。
这可是昨日她手把手教给小朝云画的软筋咒。
但楚兮怎会应下,装傻充愣的摇了摇头,“我不知。”
“不知?”
襄安扬了扬声音,“我问过力儿,今日近过他身的便只有坐在他后排的楚朝云,我问过钦天监,他虽不知此物为何,但定与力儿今日之事脱不了干系!”
楚兮皱了皱眉,“所以郡主今日是来兴师问罪?”
襄安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呢,却不想下一刻楚兮便直接接过了话,“且不说郡主没有证据证明此事与我临安王府有关,退一万步说,便真就是朝云所为,这说到底不过就是孩子间的打闹,郡主却如此兴师动众,是不是有些——仗势欺人了?”
楚兮说着,还不忘扫了一眼襄安带过来的一列护卫随从。
襄安闻言怔了怔,刚想驳斥,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吞咽了回去。
是了!
事情闹大了之后,这难免要牵扯到之前程力让楚朝云罚跪的事情来,而如今率先插手,倒是也给了楚兮这人名正言顺下场的机会。
这楚兮本就已经在京城臭名昭著。
要自己跟她搅和在一起,难免得舍下身份。
思来想去,襄安不禁开始懊恼,此番自己草率了些,竟是生生被楚兮四两拨千斤的话喂下了一个哑巴亏!
楚兮看着忽而沉默下来的襄安,便知道她想到了哪一层。
昨日她给自己造的窘境,如今她也算尝到了滋味。
思及此,楚兮姿态愈发清冷,她靠坐在椅子里,手指在那符咒上有节奏的轻点,“刚刚我怕是听不太清,郡主不妨再说说——今日前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