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竹若有所思，借着宗门入手又问了些细节，这才道谢离开。
白照以为他还要再往前走，却不曾想顾修竹就此打道回府了。
“少爷。”他道，“这便回了？”
“回了。”顾修竹缓声，“外面太冷。”
两人都是自幼习武之人，钦州虽然偏北，但尚且还没有到走不下去的地步。
白照这便知了，顾修竹恐怕已经发现了什么，现下是怕隔墙有耳。
“是。”
回到驿站，顾修竹默不作声地换下了衣服。
白照这才看清，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王爷。”他沉声道，“那乞丐有问题。”
“嗯。”顾修竹点了蜡，垂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临走的时候，顾修竹特地留心问了那乞丐一声“您是土生土长的钦州人吗”，得到的答案是那乞丐从未离开过钦州。
“钦州不是交通要道。”顾修竹道，“人员的流动量并不大，他明明是钦州人，说话却带着南方口音。这方面他没必要骗我们。”
“一个乞人，却对朝廷之事知之甚多，况且我方才就在想——他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的。此行我没有携带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
如果说那孩子与宗门扯上关系只是巧合，那这位乞丐的出现则实在有些刻意了。顾修竹有理由认为，这乞丐是郡守后的一人，或是宗门的一员。
“倒是这样不惜委屈与蛇……就为了让我们把矛头指向郡守，看来如今推着钦州的，是两批人了。”
既然那乞丐费尽心思地引出了通天塔，那顾修竹就要去看看，塔中究竟有什么宝贝在等着他，宗门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翌日。府上派了人来问候，彼时白照与顾修竹也都已经整装待发。
“参见王爷。”那人笑道，“卑职看着王爷像是要出去，不知王爷今日准备去哪？”
顾修竹睨了他一眼，却觉得他眼生，当日郡守及他身边的人他都已经一眼记了个七七八八，却并没有见过此人。
“王爷的事情，又安能是你可以问的？”白照显然也没有认出他，厉起神色质问他。
“您错怪了。卑职不过是想替王爷效力，毕竟王爷人生地不熟的，卑职想着，万一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呢不是。”
“无妨。”顾修竹淡道，“不过你瞧着面生，本王似乎不认识你。”
“哎哟。”那人笑意更甚，“王爷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卑职是钦州知府，您来那日，您见过卑职的。”
顾修竹想了想，似乎确有这号人物。不过这人带他们进了钦州就退下了，后来的事情都是郡守在办，想必这人也只是个不知情的小喽啰。
“本王来治灾，自然要了解钦州实况，今日要去通天塔一看。不知知府有何高见？”
“不敢。”知府深深施以一礼，“那卑职便祝王爷此行一帆风顺了。”
——
通天塔塔如其名，塔尖耸入云端，并不可见。
顾修竹与白照仍是昨日那般商者装扮，悠闲地进了塔。
出乎意料的是，塔里的生意并没有因为旱涝而有所萧条，反而愈发火热起来。
似乎看出了他们还是初来的看客，尚且保持观望的态度，因而并没有人前来接待。
这里的人们多以村为单位，由一人领导着贸易，换来了土，就用于堵塞威胁村子的水渠，换来了水，就用于分摊下去灌溉庄稼。
“这些尚且是还有富足资源，而且一村同心的人们。”顾修竹听见有人说，“可惜在钦州，一无所有和内讧才是常态。”
顾修竹看过去，说话都人是一位中年人，他注意到顾修竹的目光也淡淡一笑：“怎的你们形单影只，独身前来？”
“我家少爷是路过此地的商贩，听说这座塔，所以来看一看。”白照道。
“倒是稀奇。”中年人笑着，“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们，对于看客来说，最精彩的莫过于今日正午的拍卖会。”
“不过是些自然资源，有什么好拍卖的？”白照不禁问。
“公子所言极是。但这拍卖会啊，最精彩的并非拍卖的物什——你们也知道的，左右不过那些东西，多多少少的问题罢了。最精彩的，可是几个囤子村子间的骂战，好不精彩！李家为了换下来揭王家的短，张家为了获得易物权道孙家的不是。可精彩！不到最后，谁知道花落谁家？”
“易物权？”顾修竹微微挑眉，“听你的意思，这场拍卖似乎并不论拥有资源的多少？”
“那是。这通天塔的主人您们估计也不知道，十年多前天地变色神女降临您总该知道吧，当时来了好多仙人，说是钦州是命定之地，这才有了这通天塔。那位仙女娘娘就此而来。娘娘是至真至善之人，她是神女！要什么没有？但与她交易，娘娘看的可不是手里有多少水土，而是平日的作风。若你是个善人，以很少的东西从娘娘那换取大量东西也不是不能的。”
此事从不见谁向朝廷汇报。
可当地人说道起此事，却一个比一个灵通。
恐怕这所谓的“神女”并非什么人间正道，这通天塔也不是什么善茬了。
但这些此刻说出来，显然不是上策，于是顾修竹按下不表，问道：“拍卖会如何能进去？”
“你们手上没东西。”中年人咂舌，“按道理只要进去就行了，娘娘看的是诚心，但你们既然不为易物而来，恐怕也只有后排咯。”
“还有几刻就该开始了，公子现下去，应当是来得及的。”
“多谢。”顾修竹向他做了个谢过的手势，转身便往他指的方向去了。
事实证明，中年人并没有骗他们。拍卖会人满为患，他们提前一刻入了场，却还是只勉强找了个极后的座位。
“少爷。”白照低声，“这神女似乎来头不小。”
“嗯。”顾修竹紧紧盯着台上，“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到了中年人说的时辰，大堂内的古钟沉重地翁鸣了几声，可台上却并不见人影。
顾修竹蹙眉，周遭人的反应可说不上意外和急切。
“你们且看着吧。神女大人从不失约。”邻座的人这么说着，随后台下便传来一阵惊呼。
“神女娘娘！神女娘娘来了！”
“娘娘！娘娘！请您赐我易物权吧！”
台下的人们惊动完了，便响起了各种各样请求易物的声音来。
顾修竹凝神望过去，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台子上凭空飞现了不少花瓣，随即便有一位妙龄女子出现了。
顾修竹离的远，并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只知这人穿着打扮都非常仙逸，倒算得上是仙风道骨了。
“请诸位稍安勿躁。”那女子开口，声音如清泉溪流，穿透力极强，又似有静心安神之效。
台下竟然就这样安静下来。敬畏之请似乎刻在了每个人骨子里。
“今日的新朋友有些多啊。”她环顾四周，已然是座无虚席，“那我也自我介绍一下好了。”
她顿了顿，气息平稳，语气笃定。
“我是通天塔之主，也是拍卖会的裁决，楚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