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竹闻言,倏然瞳仁一缩。
白照也是心下一惊,死死向着台上的方向盯去。只是距离实在遥远,他们并无从得知,所谓的“神女”,究竟只是巧合,还是楚兮当真来到此地。
平心而论,重名的可能何其之小。楚兮的名声不止是在京城有的,且无论这名声是好是坏,堂堂摄政王妃的名讳,不是谁都可以冲的。
何况还是闻名钦州的神女。
只是单纯重名的可能性,着实不大。
顾修竹不禁慌了神,会在这里听见楚兮的名字,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他现下已经可以肯定所谓十多年前降临的“仙人”与宗门有莫大关系,而神女就是那些仙人的一员,或者说,领头。
顾修竹又想起新婚那日楚兮如此肯定地说出他血咒的事情。他的保密工作做的始终极好,即便曾经为他解毒的人是楚兮,她也理应不知才是。
顾修竹又想到楚兮平白会的那些卦术,他只在最开始起过疑心,可后来百般试探无果,楚兮的能力又总是护着他,他也放下了那些疑虑。
如此看来,百般情况,楚兮是宗门的人,并不是没有可能。
但楚兮对他的好也不是假的。
顾修竹觉得心神不宁,可另一方面,他的神经也在叫嚣着让他相信楚兮。
顾修竹勉强凝了凝神,重新向台上望去。
台上以上了两波人马,在对着揭短,却又忌惮着在神女面前,不敢出言不逊。
顾修竹大概听了一会,自认不过是些家长里短,没有什么有效内容,不禁觉得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少爷。”那边刚刚出去打探的白照已经回来了,“我打听到了些通天塔的事情。”
“说。”顾修竹已经不想再听那些人吵架了,忙不迭让白照把得到的信息说了。
白照说的信息,必然都是有效信息,可比吵架有意思多了。
“钦州有一水系贯穿东西,推了水运好些年了。”白照低声道。
“东西?”顾修竹仔细回忆着,确定来时没有看见任何水系。
虽说钦州面积大,但毕竟是水系,还是能推动水运贸易的水系,必然不会是什么不起眼的小阴沟、容不了两穿并行的小溪。那样浩荡的水势,定然远远就能看见了,而不会因钦州土广就没有看见。
“正是。”白照原本也有此疑惑,“就在通天塔下。”
“这么说来,”顾修竹摸着下巴,心中了然了,“这通天塔当年筑高台时是以填了那水系做代价的?”
“正是。”
“他们倒是真舍得。”顾修竹叹道,“这些人究竟给他们下了什么药?这样的事情也能先斩后奏。”
凡事都有例外,即便当年的宗门给钦州人开了怎样的条件,洗了多久的脑,填河一事,都必然有人会站出来才是。然而此事竟然这么顺利地办了,难说此事是否有上头默许。
如此想来,他们怕是又要找回知府那边了。
“走。”顾修竹当机立断,与其在通天塔浪费时间,不如直接追根溯源,也好快些想想办法,此事重大,恐怕还要拆塔——当然,若非万不得已,顾修竹并不希望采用这个办法。
“留步。”然而顾修竹才刚起身,就被守在一边的人拦下,他看着只是个普通的看客,可这时他不容置疑地拦人,才教人面前猜测,他才是此地的侍者,“不知二位要去哪?”
“家中有要紧事,”白照道,“先行失陪,十分抱歉。”
“用不着道歉。”侍者面色缓和了些,却又话锋一转,“但提前离开着实是对神女娘娘的大不敬。”
白照闻言看向台上,那神女面向这边,似乎也在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神女大人福泽万民,必不让你有所损益。您的家人若知道您缘何未去,想必不会生气。”侍者声音不卑不亢,却态度强硬。
白照心说这什么鬼神迷信,还要再说,就听顾修竹道:“是了。您说的是。白照,不用着急,神女娘娘在那呢,不必担心。”
“这……”白照显然也没有料到顾修竹临时反水,一时有些无措。
“我们方才也是急昏了头。”顾修竹又转头对侍者道,“望您海涵了,我们没有不敬神女娘娘的意思。”
顾修竹直觉此事不妙,不应轻举妄动,他如履薄冰了几日只为不打草惊蛇,而今无论是治灾还是宗门终于有所头绪,现下绝不是什么出风头的好时机。
他说完,就要带着白照会座位上,可那侍者不依不饶,加重了声音又道:“在下说过了。请留步。”
顾修竹脚步微顿。
“您还有什么事情?”他抢捺心下火气,转头微笑着问。
“娘娘想见你们。”侍者看向台上。
他们方才动静不大,虽说平日的看客们或参与者们都对神女报以极高的敬畏,很少有人提前离席,是以稀奇的事情,但此番无论是侍者还是顾修竹都没有想把事情闹大叨扰神女,而那些目光,显然是顺着神女的目光过来的。
从他们被侍者拦下开始,神女就看了过来,因而才有不少人跟着发觉了他们。
“哎呀。”神女发觉他们看过来,“看来有些小情况。”
她语气轻松,就像是个小姑娘在开玩笑那般,而与方才说话的所有语气都不同,不那么沉闷死板了。
侍者领着他们挤过人·流,上了台。
一路上不少人投来不耐的目光,虽说带着目的的顾修竹与白照是百无聊赖的,但对其他人来说,这可是一出好戏。更多的人手上没有资源,便成了远观的代入者,倒也乐在其中。
现在好戏因为他们被叫停了,难免心中恼火。
眼看着一步步近了,顾修竹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加剧起来。
除了毒发时难捱的时光,他很少有这种心悸的感觉。他似乎总对下一步事情发展胜券在握,很少出意外。
上一次是因为楚兮。这一次还是。
他甚至想象不到台上的人真是楚兮会是什么样。
好在最终被侍者领上了台,他看清了神女的脸,与楚兮没有半分相似。
他好像忽然松了口气。
这下他才发觉,所谓的神女看上去年轻极了,好像只有二十左右的年岁,起初以别人对她的态度来看,他推断的是至少三十岁。
“我听说二位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事。”神女笑道,“可以让我知道吗?”
台下传来诸如“什么事比神女大人重要”云云的声音。
“也许我可以略帮一二。”神女闻若未闻,仍旧展颜笑着,那样平易近人。
顾修竹面向台下众人,他看见了太多道投向神女的崇拜目光。
可他只觉得,神女害人不浅,没安好心。
“承蒙您关照了。”他道,“现下我已经想开,自然还是您重要些。”
“是吗。”神女不动声色,“可我怎么听说,您想拆了我这通天塔呢?”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