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一头雾水，就见那侍从又抱着两个竹筒回来了。
楚兮还不知要做什么，顾修竹却明白了。
中书令接过了那木桶，向着众人展示道：“如诸位所见。今日两位孩子要在这比武，我不胜荣幸。今日便与各位小赌怡情。今日的所有赌注，都会全部赠予胜者。各位也算给孩子们一些鼓励。”
按道理来说，没有回馈的赌注是没人愿意下的。
但在场的谁都不差钱，反而缺个站队拍马屁的机会，这场小赌在他们眼里 实在是划算极了。
那两个竹筒被人写上了“赵”“顾”二字，随后便被下人们拿着挨个过了一遭。
现场的人都知道赵焕射术不怎么样。
但那又怎么样呢，因为他父亲是赵翮，当然是怎么夸都可以。
况且，说不定这顾朝云也和他半斤八两，谁不知道他六岁才被认回去？
这才多久？恐怕是弓也不会拿。
几乎人人都是这样的心理，代表着赵焕的那个竹筒里的银子也就越积越多。
楚兮虽说不在意他们看法，却还是不免分过去几眼，小朝云才是真的不在意，剥完了虾递给她：“娘亲，别看了。”
别人家的虾都是下人剥好的递到主子手里的。
有几人见了，窃窃私语道：“果然不是富贵命，这主子做的，卑贱的很，活该劳碌命。”
不过半程，赵焕的竹筒就已经满了。
除了平日支持他父亲的，还有不相信小朝云的，纯粹的好事分子，甚至还有平日与顾修竹关系甚好的人。
倒怪不得他们背地一套了，实在没人敢为了个摸不着底的小朝云去得罪赵翮。
换言之，赌错了事小，得罪人事可大了——更别说这顾朝云还不一定能赢。
赵翮见了，得意笑道：“中书令大人。我们这竹筒都放不下啦。劳烦您再拿一个过来吧。”
中书令犹豫道：“可这只有不多不少的两个啊。”
赵翮笑意更甚：“我看另一个也没什么银子，不如两个筒都给我们赵焕吧，要有人给了朝云，放在手里就是嘛。您说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他着重咬准了“有人”二字，还没选的人更是心惊胆战，不敢押小朝云了。
赵翮的看贬之意溢于言表，手心能放的下多少银子？
还把原属于顾家的筒拿了去，耀武扬威之意不用多说。
最后，确实只有寥寥几人押了小朝云。
中书令：“现在就去？”
小朝云却并不在意，他早就没有再吃，而是望了一眼对面还在猛啃肉的赵焕，淡道：“再等等吧。”
赵焕身边的妇人提醒了他一声，他才瞪着眼睛看向中书令，三俩下塞下了肉，两颊塞的鼓鼓囊囊，满脸油光。
妇人无奈地笑了笑，拿出帕子为他擦拭。
赵焕吃完肚子都圆滚滚的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拿过下人递来的弓，看向小朝云。
小朝云仍两手空空地站在那，赵焕想也不想就知道他肯定连弓都没有，心下得意更甚，嘴上更是不饶人，出言讽刺道：“你不会连自己的弓都没有吧？要不要我借给你啊？哈哈哈！”
他笑起来的模样，和赵翮一模一样。
小朝云没说话。
赵焕“呸”了一声，骂到：“我好心借给你，你还不领情！”
“我没有这个意思。”小朝云说，“我不用你的弓。”
“好，”赵焕气的不轻，“好。这是你说的！”
“请吧。”下人示意他们跟过去。
原先的场地面积不大，本来就是给孩子们玩的，这时候要这么多人一起同去，未免有些拥挤了。
莫离听见路上不少人小事议论着“顾家的小子怎么连弓都没有啊”“这还用比吗？”
诸如此类的话。
她有些气不过，可遥遥望着小朝云淡定的模样，她又没由得冷静下来。
楚兮看出她不高兴，安慰道：“放心吧。”
莫离看向她。楚兮柔柔笑着，漂亮的眸子里却是坚定的光，“小朝云不会输的。”
莫离便立马反应过来，你是算出来的吗？
“算出来的？”楚兮失笑，“不。不是。不需要算的。他不会输。”
话是这样说。但莫离还是没底极了，她觉得楚兮是出于对小朝云的偏爱才这样说的。
于是图片又试探地看向顾修竹。
见顾修竹也是一片淡定模样，她稍微安了心。
赵焕如此嚣张，若是小朝云输了，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羞辱！
她这才发现身边似乎少了个人。
少了个总和她插科打诨的声音。
她环望一周，却并不见白照身影，疑惑问道：“白照呢？”
她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下人安排着落座了。
周围好多人在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莫离心说，真讨厌啊。
楚兮似乎没有听见，莫离于是也没有再问。
两个孩子已经站在草场中央了。
一人站在不远处高声介绍着比赛规则：“两人自定靶心距离，由十步外起加。瞄靶共十环，十环记十分，由内到外递增，每往外减一分，每远一步加五分。每人五箭，分数合计，高者胜。”
说罢，他又走到赵焕和小朝云面前，弯腰问：“你们谁先呀？”
“当然是我！”赵焕得意道，随后便拿起了弓。
那人看向一边的小朝云，他仍是两手空空，便不忍心地问：“您没有带弓吗？”
“我们这儿有准备的弓，只是没有特制的幼童用的，您看……”
他不说话了。
小朝云表情平静，他谢过了，而后道：“谢谢您。我备了弓。”
另一边的赵焕已经箭在弦上，闻言不屑地看了小朝云一眼，抬手便要射箭。
台下有人小事道：“这姿势也不对啊……”
“瞎说什么！他才多大，我儿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要是能拿弓我可就祖坟冒青烟咯。”
莫离则急得如烈火焚心般，她问：“我记得他带了弓啊？怎的现在还没有来——”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了白照的身影。在人们并不会注意到的角落，他持弓而立。
他拎着一张和他比起来小的滑稽的弓，与小朝云对上了眼神。
不过赵焕在瞄准，他也不好进去。
他也看出来赵焕的手法根本不对了，嘴角的弧度若有若无。
莫离松了口气。
可算来了。
那边，赵焕已经瞄准，拉满，箭出。
倒是打上了靶，可远远看过去也知道离十环还远。
赵焕却欢呼起来，像是百步穿杨了一样。
台下的人哪敢质疑？便也都应和着鼓掌。
“十步三环。”记分者道，“记三分。恭喜。”
下面的人于是看向仍旧没有弓的小朝云，那意思简直不言而喻。
赵二公子三环了，虽然不那么优秀，却差强人意——毕竟只有六七岁。
再看这位，连个弓都没有，拿什么比呢？
现场无人敢明说，却人人皆暗想。
记分者走到小朝云面前，问他要不要移靶。
小朝云远远目测了一下，点头道：“麻烦您了。给我七步吧。”
而后，便趁着他移动靶子，跑到边缘处接过了弓。
记分人愣了愣，却碍于距离远，于是高声问：“您确定七步吗？”
台下又是一场无声的震惊。
初学者，五步为宜。赵焕尚且五步三环，而这顾朝云可是好大的口气，上来就要七步！
“是的。”小朝云走到靶前，点了点头。
记分人不说话，默默把靶子往后挪了些。
小朝云拉弓，台下的人肉眼可见他比赵焕标准多了，可无人敢夸。
说不定只是花架子。而且赵翮本人还在这呢！谁敢把赵焕比下去？
小朝云倒没瞄那么久，在旁的人眼中，他似乎只是随意地出了一箭。
箭命中靶子的声音不小，穿透力很强。
众人便知道，这看似随意的一箭，其中的暗劲多强。
直到靶子稳定下来，记分人才走过去，看了好几眼。
小朝云收回手，倒是没什么动作。
“三环。”记分人道，“七步。记十三分。”
小朝云点了点头。
他这一箭射的偏了，他心中有数。
却是赵焕大声嚷嚷起来。
“你们是不是歪屁股？凭什么我们都是三环，他比我多这么些分？”
他还当这是自己家的宅子，所有人都会惯着他。
“赵公子。”记分人道，“您忘了。每远一步，就多一分。五步打底。您是五步，不加分；而顾公子比您多两步 因此，比您多两分。”
赵焕想了想，依稀想起来似乎确实有这么一条。
“这有什么难的！”他嗤道，“我刚刚不过是忘了这茬罢了，这一次我就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