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朝云站在一边，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继续。
赵焕高声问：“你刚刚说这是五步？”
记分人颔首：“是的。”
“我要八步！”赵焕说罢，看向小朝云，耀武扬威似的，“你且看好罢！”
小朝云：“……”
记分人这回不再问了，他低声应下，走上去去移动靶子。
下面的莫离听见赵翮相当得意地对周边的人说：“这就是我的焕儿，敢打敢拼！”
他周围的人连声说“是”。
莫离遥遥白了他一眼，不服气地低声对楚兮道：“五步都只能打三环，还指望八步呢？”
楚兮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中并没有嗔怪之意，但莫离就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了。
“对不起。”她说，“我多嘴了。”
“且看着吧。”楚兮不动声色，“不可先入为主。”
她们交谈间，赵焕已经射出一箭。
这一次特地偏靶子，在不远处就落到地上去了。
赵焕站在那，生气地跺了跺脚。
他没有打中，当然不会有分数。
记分人语气平淡地说了声“不几分”，赵焕脸颊抽了抽，似乎想要发火，但奈何他这会也想起来自己的父亲就在不远处坐票着了，也只好吞下这口气。
记分人转身，面向小朝云。
“您是……？”
“八步。”小朝云淡道。
他这选择在旁的看着的大人们眼里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同一个距离，赵焕刚挑了这么个距离，他就紧随其后，是有心还是无意暂且不论，便是如此一来，两人也好彻底一较高下了。
赵焕又看了小朝云一眼，似乎是不满他“效仿”自己。
小朝云则目不斜视。
记分人调好了位置，便无声退下，把场地留给了小朝云。
全场的所有目光便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了。
那些目光灼灼，小朝云却并不受其影响，握着弓的手四平八稳，瞄准之后，便稳稳松手。
仍然是一声有力的闷响。
人们争先恐后地看过去，却因为距离并看不真切。
小朝云却轻轻摇头，像是发挥失利。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赵焕，都以为他没有发挥好，赵焕必然拿下这一分了。
记分人这才走过去，低头核对过，而后高声道：“八步。八环。记二十三分。”
“……”
空气似乎都冷凝了那么一秒。
最开始，人们并不对两个孩子报太大期望，对他们准度的环数也都控制在五环之下，而先前的三箭，也都符合他们的预期。
这会却居然报出来这样一个范围之外的数字了，她们不免一愣。
再看向小朝云呢，并未见他面露喜色，人们便又都想起来——
是了，方才他明明是一派惋惜模样，可明明打中了八环！是在做戏给他们看，还是在挑衅？
当然，是什么都不重要。无论是哪一种，都挺恶劣的。
赵翮脸色更是当场就变了。
好在现场也没人给小朝云喝彩触他的霉头。
赵焕更是生气了，原先第一箭他就落后不少，第二箭又与小朝云差了这么些分……
不行！
他不能输！
父亲就在他后面看着他！
“皇帝今日也来？”楚兮本看着比赛，却忽然问顾修竹。
“嗯？”顾修竹心里想的是我儿子真是帅的要死，忽然听见楚兮这样问，不免愣了愣，“没有吧。我并未收到消息。怎么了？何出此言？”
“……没什么。”楚兮默了身，“我方才见着了他的仪杖了。”
她顿了顿。
“兴许我看错了。”
她并没有看错。
这一次赵焕压力奇大，正心如鼓擂，脑海如一片乱麻呢，自然提了弓就要发箭，直到松手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他忘了调距离。
而记分人默认他与上一局一样，也没有提醒他。
不妙。
赵焕少有地感受到了害怕。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袭来一阵风。
这一箭成绩当然不好，但赵焕顾不得这些，而是立马回头看过去。
因为他听见了脚步声，还有人声。
正是楚兮所说的皇帝出行必备的仪杖队。
仪杖落了轿子，皇帝从上面缓步走下来，看了看身边的满朝文武，以及站在旁边的两个小娃娃，便恍然了。
只见他笑道：“诸位好兴致。”他笑道，“今日竟是来的这样齐。”
他话说完，那边就已经跪了一片，纷纷给皇帝行礼。
“起来吧。”皇帝看起来兴致真的挺高，“我道是谁在这，原来是两个小娃娃在比试啊。好，很有创意！”
他大致地看了一眼，赵焕和小朝云都走过来给他行礼了，他并不能确定哪边是赵焕的，哪边是小朝云的。
只是自然而然地认为，小朝云的射术一定没有赵焕精进，便和气道：“看来朝云劣势啊。没关系，你毕竟也才习了一些时间，能与从小便在武将世家熏陶陶冶的焕儿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他这话说完，现场的气氛便登时有些微妙。
若真如他所言，劣势的是小朝云，他这话还真没什么问题，甚至一碗水端的很平。
但怪就怪他错判两人实力了。
但没人敢说他错了。记分人与德公公耳语两句，德公公便疾步走过来，对皇帝耳语几句：“陛下。这边八环的才是顾公子的。”
皇帝愣了愣，看了小朝云一眼。
小朝云低着眼，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原是如此。”皇帝补救道，“那便双方都要加油了，特别是焕儿。”
赵焕远远看了一眼自己方才的成绩，也只有堪堪二环而已，便想要甩锅。
只是他再如何顽劣也是明白皇帝是不能冲撞的，只好把责任往方才来摆架的宫人身上推，愤愤道：“并非如此！陛下压轴出场来的迟，焕儿是受了摆架宫人的惊吓，这才失手的。”
“哦。”皇帝道，“那还要怪朕的不是了。”
在远处低着头听着都赵翮闻言，面色一变 便要说些什么。
可皇帝倒也不生气，而是喊来记分人，和颜悦色道：“既然是朕的原因，便麻烦你准许他再来一次吧。”
“是。”记分人恭敬道。
这下赵焕学聪明了，记得让人把靶子离的近些。
“我要六步。”赵焕道，“陛下，您且看着吧！”
赵翮于是又颇感欣慰 赢不赢又怎样？在皇帝面前打出风采，博得他的青睐，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屏息凝神，只等着赵焕发箭。
也不知是不是皇帝在场的原因，他这一次比前面都稳了些许。
“六步，”记分人望了一眼，“七环。记十三分。”
“很不错了。”皇帝笑道，“年纪轻轻就能打出这样的成绩来，我同你们说，这位赵二公子，前途可不可限量！”
他又说了一会，完全地把小朝云晾在一边，似乎忘了这并非赵焕的单人表演，而是一场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