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朝云也并不催促,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
最兴奋的则当属赵氏父子了。
赵焕受了表扬,得意地往小朝云的方向看过去,面上的得意之情像是要溢出到小朝云面前去。
而赵翮呢,听着儿子被皇帝给了这样高的赞美,更是觉得自己面上有光,与周围的人侃侃而谈起来。
皇帝说完了,还意犹未尽地爱·抚着赵焕的头顶,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还有一人也站在一边。
他便转过身去,半真半假地说:“喔,瞧朕着记性。还有小朝云呢!来吧朝云,轮到你了。”
“是。”小朝云不忘做礼,然后才对记分人道,“请给我五步。”
皇帝挑了挑眉。
他本以为小朝云受此冷落一定会急于表现自己,没想到他反倒把靶子离的近了些。
是笃信自己赢定了吗?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小朝云仍旧目不斜视,这一次拉满了弓。
很沉闷的一声响。
记分人只看了一眼。
“五步。”
他顿了顿。
“……十、十环?”
“哇。”莫离压低声音道,“小朝云这是找到状态了吗?”
“差不多。”楚兮脸上没有多少意外之色,“平时他练着就是这么个手感。前面几箭可能紧张了。”
顾修竹原紧盯着小朝云的方向,这会听见楚兮说这话,却是微不可查地看了她一眼。
这回不光是下面的人,皇帝也颇感意外。
他踱步走过去,又看了那靶子一眼,直到确定小朝云这是确实打到靶心上了,这才展颜道:“不错。”
随后 他向着一边的众人道:“今天两个小娃娃都战出风采来了,不错。不错。”
他话是这样说,即便已经将赵焕与小朝云划分同列,可分量几何,众人心里还是有数的。
比试还没有结束。
自那一箭十环之后,小朝云便像得了手感似的,将靶子调至七步,仍是稳稳当当的九环。
而再看赵焕,他已经脸色不好,不停摆弄着自己的弓,迟迟不肯出箭。
他怎么知道这顾朝云这样善射……!
可是无法,连中书令都认可了这场比试,中途想结束,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硬着头皮又发一箭,连靶也没中。
小朝云也是有耐心,并没有提出提前结束,戏弄他似的,面不改色地重新拿起弓。
又是一箭十环。
这下场下敢有人说他好话了。
这实力差距明摆在这了,赵翮再怎么样也不能颠倒黑白不是?
再说,法不责众嘛。
赵焕听着那些人倒戈的风向,更是心里愤愤,却又没有办法,他并不好意思自相矛盾。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再次拿起弓,重新瞄准。
可也不知是不是心里太乱,这一箭歪的离谱,却也是情理之中了。
赵焕无地自容,悄悄地看向小朝云,可小朝云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站在那望着属于自己的靶,不知在想什么。
赵焕趁机偷偷向着赵翮看过去,本想壮着胆子求助于他,却一下被对方那神情吓了一跳。
赵翮的脸色阴沉的像是能滴水。
赵焕很绝望。
父亲肯定不会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的。
但是,他如今的脸色他却看不懂了。
要他赵焕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还是输给顾朝云!
赵焕越想越气,却别无他法,只好阖上眼睛。
小朝云持弓的侧脸把他刺的太痛,他已经不想看了。
他登着耳边再次响起箭中的声音,可这次他却先听见了赵翮的声音。
“等一等。”他还是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今日比赛,和气第一。”他不动声色道,“既然今日胜负已分,也用不着比到最后了,有了经验,再做磨炼,也好有下次切磋的机会。”
在场谁人听不出他在强行为自己的爱子挽尊?
都知道的,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这次没有传来箭上靶的声音,而是很清脆的声音。
也不知是不是小朝云没有反应过来,箭已脱了手离了弦,只来得及在最后关头换个方向,也好给楚家留点面子。
于是那箭精准地直插/在了靶子前方的草垛上。
他扔不说话,默默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赵焕。
不知怎的。
赵焕分明比他大上一岁多,身形也比他高上几寸。
赵焕看他,明明应当是俯视。
可就那一眼,赵焕却觉得,被那样冷冷一瞥,竟是平白生出几分压迫感来。
但小朝云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他身上。
他看向赵翮,先是做了一礼,而后才彬彬有礼道:“谢赵大人认可。”
“不过,朝云拙见,还请您不要见外。”
“我认为,虽是场切磋为主,比试为辅的事情。”
赵翮先前刻意扭曲了这事的性质,明明是赵焕想要侮辱小朝云在前,可眼见着自家儿子得不到优势,眼见着要输了,就赶紧叫停,还给自己铺路,明里暗里说着再有人深究就是无礼,当真是好话都说尽了。
小朝云也不介意,既然他要这样处理善后,那他就顺着说下去好了。
于是他用着一种近乎不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沉稳,淡声道:“还是应当愿赌服输,信守承诺。您说是不是?”
他问的太客气,赵翮一时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来。
只是这一来二去,他误以为小朝云指的是先前中书令提出的做赌一事了。
于是他忙不迭道:“原来是说这事。我自然不会忘。先前说好的赌注,我自然会全额交到你摄政王府上去。”
先前中书令收了赌注后就将两筒竹筒交到了赵翮手上,因此这话由他来说,倒也没什么问题。
末了,他还要出言讽刺,笑道:“没想到你这孩子人不大,倒是挺仔细着这些银两的。”
言下之意,赢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掉到钱眼子里去!
在他们眼中,小朝云幼年吃了太多苦,即便如今被认回来了,也还是低他们一等才是。
刻在骨子里的贫贱终归是洗不去的。
不只是赵翮。
有不少人都是这样想的。
本来就对小朝云的出身嫉妒的很,而自己却注定与此无缘,叫哪个小心眼的听了去,都会暗中不爽。
暗中不爽,就要诋毁。
于是那些恶言便也就这般而来了。
小朝云听出他在暗戳戳的讽刺自己,却并不恼火,而是道:“并不是这件事。”
“既然是正当的赌注,”他看向中书令,“既然我赢了,拿回去是理所应当。只是赵大人莫不是忘了,在中书令大人主持着下这个赌前,我曾与令郎有过别的一场小赌注。”
他话说到这里,旁的人便也恍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