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输给小朝云此事已成定局之后，他们便谁也不敢再提那事，给赵家留分薄面，也方便日后好相见。
毕竟在场的诸位里面，能与赵家硬碰硬的，着实是少之又少。
可小朝云是有这个资本的。
不说当今摄政王与赵家究竟胜算几何，便是这名号拿出来，也注定他们旗鼓相当。
况且——小朝云还是个孩子。
赵家惯使的那一套“赵焕年纪尚幼有多担待”，在小朝云这里，同样有用。
他赵焕不是说什么都可以是“童言无忌”吗。
那小朝云也可以。
要是有人这时候站出来指责他，反倒成了标准不一了。
他们怕赵翮，可也没忘，顾修竹也不是什么善茬。
赵翮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老脸黑了又白，最后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可不要欺人太甚！”赵焕横行惯了，听到小朝云这样说，又嘴比脑快，怒道，“今日可没有比完呢！若是比完……若是比完！还不一定谁胜谁负！你不要瞧不起人！”
与他相比，小朝云就显得冷静多了，他提。听完这话，竟然笑起来，再看向赵焕时，眼里的压迫不见踪影，而继而代替的，是是一种近乎诡异的柔和：“哦。要继续吗？”
赵焕于是又想起方才毫无还手之力的感觉来，默了声不说话了。
小朝云于是不再同他多费口舌，转头继续看向赵翮：“赵大人。您意下如何？我并不需要他跪下，不过您要是为了追求公平一定要也不是不行。”
他不卑不亢，面色平静，全然不像是个幼童。
场下看得最解气的就是莫离。若说其他三人是早已见识过了小朝云出奇的早慧觉得意料之中，那莫离才是真真切切的今日才见识到这样的小朝云。
小朝云步步紧逼，人们便知道，他是打定了要让赵家吃亏的打算了。
他们大多也受过赵家打击，虽然面上又怕又敬，可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希望他们家赶紧摔个大跟头来。
“……”赵翮脸色僵了僵，“你的赌约是什么？”
“是道歉。”小朝云说到这，脸上的笑容便彻底消失殆尽，“为我的娘亲。”
他看向下面乌泱泱的人群，很快就找到了楚兮的位置，略显是嫩的声线坚定地道，“您可以问问他，我是否是如此说的。”
人们又把目光看向赵焕。
见赵焕绷着脸说不出话，也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确有其事。
“好了。”场面胶着之时，一直坐在一边的皇帝出声，“既然只是小孩子的小赌约，楚将军你又何必如此介怀。”
赵翮脸色僵了僵。
他一直等着皇帝出面调和，却没想到这次他也不站在自己这边。
“倒是朝云。”皇帝无视了他菜色一样的脸色，“可以说说你说的‘道歉’一事，是什么原因吗？也好让我们评评理不是？”
“……可以。”小朝云顿了顿，似乎是斟酌着此事的可行性，末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您让他自己说，自己说了些什么吧。”
这下连顾修竹，都有些惊讶了。
好小子，敢这么跟皇帝说话，还真的是随了楚兮。
不过。
顾修竹眸光又暗了暗。
既然是这小子先对楚兮不敬，自然是没有什么留情的必要了。
赵焕还不说话。
赵翮也失了耐心，皇帝在这充好人，后面还有一个顾修竹盯着，他肯定已经没办法再护着赵焕了。
不过也好，让他受一受挫，也好败一败他那傲气。
但一想到这人是顾修竹，是顾修竹的儿子，他就又气不打一处来。
他根本不在意赵焕说了什么。
只要赵焕把话如实说出来，事情就还有转圜余地。
——总比他现在这副十分心虚的模样强得多。
赵焕很小心地看了赵翮一眼，知道对方是允许自己说出来了，便壮着胆子支支吾吾道：“我……我说王妃，呃，我说王妃拿顾朝云固宠。”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有都是心思各异了。
楚兮倒是挺平静，这话她听的多了，耳朵都要起茧了；顾修竹则挑起眉毛，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受。
其余的人多半是一边觉得八·九不离十一边觉得赵焕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谁不知道呢，自从这个莫名其妙的顾朝云冒出来后，楚兮就成了顾修竹身边唯一的人，很难不去恶意揣测这其中是不是和这个儿子有关系。
皇帝脸色变了变，赵翮表情也不太好看。
本想着小事也就罢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简单的事情，可这话……
皇帝大有管到底的架势，于是赵翮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是该道歉。”皇帝厉声，“礼，是大成的传统美德。是流传已久的文化底蕴，作为一品官，更要以身作则。堂堂一品武将之子，口不择言，不将礼仪，未免荒谬。”
他这话可着实是要打定主意削赵翮和赵焕面子了。
“更何况，明明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又何必如此小气呢？是不是，赵将军？”他看向赵翮 神情不怒自威。
饶是赵翮又哪里不敢再说半个不是？他连忙挤出一个笑容，应声道：“是是是。陛下说的是。微臣考虑不周。”
他赔着笑，看向赵焕时又绷起了脸，严肃道：“焕儿，向朝云道歉。”
赵焕这会说彻底怂了，不敢再和小朝云叫板，却仍旧不太服气，不情不愿地看向小朝云：“……我错了。”小朝云不说话。赵焕心里的那种强烈不安就又很快地涌现上来，他只好补充道，“我、我不应该说你娘亲。”
听到这句，小朝云才点了点头，向其余的几人做了一礼，回到楚兮身边去了。
剩下的人自然也不敢再说些什么，纷纷噤了声，全权当是无事发生了。
赵焕也走到赵翮身边，活像是斗输了的孔雀一样垂头丧气。
“今日中书令诚邀诸位至此，”最终皇帝主动道，“恰逢这两日秋高气爽，这块新地也万事俱备，往年去皇家的地方围猎各位想必也已经疲乏，不如今日就在这里提前办这秋猎，如何？”
“甚好。”拿的定这事主意的自然只有中书令，他主动站出身道，“还请诸位放心，这山中的野兽我早已命人剿过一遍，是决计不会有危险的。”
“今日人来的这样齐吗？”莫离听了小声问道，“万一有没来的怎么办？”
楚兮闻言大概扫视了一眼人群，看向顾修竹：“王爷觉得呢？弱女子不得干政，无从回答。”
她语气戏谑，却没半点自贬之意。
顾修竹瞥她一眼，也是玩笑着道：“王妃何必妄自菲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