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是很忌讳那些受了刑罚的人的。
就算公家不来挖坟,他们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邻里们,也总有人会动。
如果秋灵真的全盘接受,也没人阻止的了了。
楚兮不是在恐吓她,恰恰相反,是在同她说明这些她想不到的东西,让她好好权衡。
如果她还是不愿,那就只好再想别的办法了。
秋灵听懂她的意思了。
她也犹豫了。
她默了半晌,脸白的更厉害,像是所有血色都消失殆尽了。
楚兮没有再说话,给足了她抉择的时间。
过了很久,她很小声地问:“小姐真的不会有事吗?”
“我只追究绑架我的事情。”楚兮说,“以前的事情太久远,即便有你也难以服众,只要她不再作妖,我可以保证。”
“……好。”秋灵的心里像是终于有一块巨石落了地,她瘫坐下去,“我答应你们。”
——
再次找上督察就是不日。
督察显然还对上次的事情有阴影,看见顾修竹活像见了瘟神,忙不迭地迎上去道:“王爷今日又是有何贵干?”
“王妃前几日受了奸人绑架,正逢本王被派离京,没能够及时处理,本王一直很自责。近日本王调查,揪出了幕后凶手,如今有人证有物证。”
督察大着胆子打量了这位总是冷若冰霜的王爷一眼。
他心情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他也知道这位爷和妻子关系好,更不敢怠慢,连声说:“既然您找上卑职,想必也不会说什么寻常人家罢……不过,这会总不该是楚家了吧?”
顾修竹轻嗤一声。
“正是。”
督察:“……”
顾修竹缺视频有演的成分在其中,可对楚兮被绑架这事却是确确实实后怕的,他怕楚兮有心理阴影,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楚兮自己杀回来的,不想闹的人尽皆知,只让督察私下里对了物证,然后在翌日和楚氏父女又面见了一次。
楚灵看见秋灵就明白了一切,表情立马狰狞起来。
“果然是你!”她尖叫着,“我就知道是你!你这个贱/人!吃里扒外的东西!胳膊肘往外拐!”
秋灵被她骂的面色煞白,立马就跪了下去:“对不起,二小姐……奴婢罪该万死!但奴婢实在不能让奴婢的家人死后还受人打扰啊……您放心,大小姐保证了,您不会有事的……”
“你家人?”楚灵怒极反笑,“都死了进土多少年的东西,也需要你顾及?愚蠢的贱婢!”
说完,她又反应过来“大小姐”是谁,骂的更狠,仿佛楚兮根本不在场似的。
“楚兮是什么东西?她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你就信她?她说没事就没事?!她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听见楚灵咒骂自己家人,秋灵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没说什么。
直到听见这句,她才怯怯地抬头看向楚兮:“大小姐……”
“您在骗我吗?”
她脸上断有一副“你要是骗我我就不作证了”的决心。
楚兮当然没有骗她。
她对楚灵的咒骂置若罔闻,平静地说:“没有。我说到做到。”
“二小姐。”秋灵恢复了些底气,转头看向楚灵,“您看。大小姐说的。”
楚灵真是又气又急冲昏了脑袋,嘴里喊着“你竟然还胆敢教我做事?!”一遍大步走过去就要扇秋灵的巴掌。
秋灵闭上眼睛。
她不知被楚灵打过多少耳光,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但还是下意识地害怕起来。
可那掌却没落下来。
秋灵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就看见楚灵扭曲的脸,而她将要落下来的手腕正被楚兮牢牢钳制着。
楚灵挣扎着想甩开,却动弹不得,继而骂起了楚兮。
“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让我这样不堪?我好不容易得了陛下青睐,当上了女官……你是有多见不得我好啊,楚兮。每次我一开始转运你就会来阻挠我。”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竟然平静下来,只剩满腔苦涩来。
“你究竟有多恨我?”她喃喃着,“就因为我抢了你的位置?但你现在不都有了?还来害我做什么啊。”
“那本就不是属于你的气运。”楚兮却平静道,“何来转运一说。我也从来无心害你 ”
“你不会有事的。”她甚至有些疑惑,因为楚灵竟然流下几滴泪来,“我从不骗人,楚灵。你在怕什么?”
他们这次甚至是私下办的事,楚灵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也不差这一点了。
楚兮原本不打算这样便宜她的。
但是她答应了秋灵,只好饶她一命。
反正她女官做不成了,日后应当也只是楚青云的弃子,再不能掀起大风浪来。
真正的重头戏是在后面的,所以她不解楚灵在难过些什么。
楚灵没说话,答非所问地诅咒她“不得好死”,最终被人拖回了家。
楚兮尚能看见她那眼神。
不甘,悔恨,或是别的什么。
楚兮当时不懂。
隔日,她就明白了。
楚灵确实不会有事。她应该还有些利用价值,皇帝和楚青云保了她的命,可还在天牢的唐氏就没有这等好命了。
这事总该有个交代,这是皇帝得给顾修竹的面子。原本是秋灵,现在变成了唐氏。
“唐氏晚些会被斩首示众。”顾修竹道。
“哦。”楚兮本在看书,闻言也只是翻书的手微微停滞了一秒。
“王妃好像很平静。”顾修竹挑眉道。
“不是本就该斩?”楚兮似乎觉得他聒噪,抬眼看他,“害了我娘亲,要不是楚青云保她,坟头草都该长起来了。”
话是这样说,可她终于也读懂了楚灵的那个眼神。
这个年纪轻轻就恶毒十分的小丫头,似乎只对唐氏有些良心。
“斩首之前会游街示众的。”顾修竹意味不明道。
“哪个不要命地敢到王爷眼前来扰人清梦?”楚兮并不回应,只这么问了一句。
顾修竹轻轻挑眉,没有再说,转身离开了。
楚兮还是去了。
正如她所言,羁押着死犯的车不敢开到顾修竹府前,她是在几里外的街道上看见那队伍的。
唐氏失了平日的富贵,披头散发地坐在牢车里,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什么。
“有人心口不一。”她正沉思,忽然听得一人在她后面耳语。
正是顾修竹。
楚兮嘴角没什么弧度。
“王爷还真是神出鬼没。”
“当你是在夸我好了。”顾修竹似乎对她的情绪一无所觉,随意道,“你来迟了,刚刚那条街,都说有个人,在后面追着车队,边哭边追,披头散发,一点礼仪也没了。”
顾修竹说的那条路,两边都是大家。
不是大家,也是富贵人家,确实稀奇。
“哦。”楚兮似乎还是漠不关心。
待她听见楚灵的亡讯时,已经是第二日傍晚了。
还是顾修竹告诉她的。
“王爷好像很闲。”她中肯地评价。
“是自缢。”顾修竹道,“你救的那个小姑娘,知道之后也投河了。”
“……”楚兮岿然不动的面色终于变了变。
“王妃觉得楚二小姐的命还不如丫鬟的?”
顾修竹留意到她的表情变化,挑眉问着。
他自然不这么认为,他小时候这样说是会被长辈训的,还要被灌输“主仆贵贱有别”后来他就没对谁提过了。
但他平白觉得楚兮会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