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出就出在楚兮的反应上。
既然只是个她从未见过的人，那她断不可能露出这样的表情。
楚兮眼中的震惊不似作假，她也没必要作假。
结合之前的顾虑，顾修竹自然地考虑到了两种可能。
一，台上的人与楚兮同边，她没有掩藏好意外的神色；二，楚兮曾在哪见过她。
顾修竹是更倾向于前一种的，神女既然是在钦州装神弄鬼的噱头，自然不能让旁的人有轻易识得她的可能。
也许是易容，也许从出生就被冠以这样的使命，而不见旁人。明显，后者耗费的精力更大一些。可他无从得知这“神女”究竟带着怎样的目的而来，如果当真重要，那么从小培养一个孩子做最忠诚的毒物，也不是不可。
这个法子别说是他们，就是如今的达官显贵也爱用。很多心腹都是从小选起的，一来也好稳固人心，二来，也好看清秉性。
但于私心而言，顾修竹倒更希望事实是楚兮曾在哪见过神女。
他是不希望楚兮当真遇险的，如果她与神女同边，那么就很有可能是被掉包，真正的楚兮如今下落不明。
但顾修竹也清楚的知道，楚兮如果仅仅只是见过神女——且不论她如何见过，在哪见过。
而且，除此之外，更有一种顾修竹最不愿看见的可能。
楚兮安稳无事，身边的人也从未被调换，就是真真切切、如假包换的楚兮。
只是，这人一开始就动机不纯，从一开始就是与宗门同边的。
如果当真如此，顾修竹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他是希望并非如此的。
这边他回了神，马车外的风景尚熟悉，看来才走出去没多久。
周围还有同路的马车，都是宫里安排的，并不能以此推出车内的是谁家的贵人来。
“王爷。”顾修竹刚准备放下帘子，便忽然听得有人这样喊他，那人似乎怕顾修竹会错了意，又补充了一句，“顾王爷。”
很少有人这样喊顾修竹。
顾修竹倒是知了有人喊他，却只闻其声，微微挑眉，继续拉着帘子了。
很快一辆马车便往他们这靠了过来，两马并驱，那头的人也掀开帘子露出真容来。
顾修竹虽说是有意记住朝上人的面孔，但毕竟人多如云，他又不必人人交好，自然难免力不从心。
可这一位他可一眼就认出了。
这位长者五六十岁模样，鬓发胡须都白尽了，眼睛却并不见浑浊，面上不见一派狡诈之色，而是满满的和蔼。
此人正是中书令，刘昭之父。
“原来是您。”论官职他定然是不及顾修竹的，可毕竟年龄资质摆在那，顾修竹还是用了敬称，“今日您女儿当真是令人拍案叫绝啊。”
“王爷过奖了。”不知怎的，中书令似乎并不是很高兴，只轻轻勾了勾嘴角，“倒是要恭喜您了，此番不仅立下此等功劳，还让陛下对您刮目。”
他话说到这里，顾修竹心里才觉得不对起来了。
中书令如何也用不着来攀他的枝，更用不着来他面前刷存在感，混个眼熟，如果只是来进行一番了无意思的利益互吹，那才是真真无趣。
“话说回来。”顾修竹不欲多说，便简洁意赅道，“不知您有什么事情？本王定然赴汤蹈火。”
话是这样说，但又有谁蹬鼻子上脸，敢让他赴汤蹈火？
都是客套，都是客套。
中书令知他是要快些结束了，心下了然，微微一笑道：“听闻您喜欢骑猎。陛下恰赏了几亩好地给刘家，我看地貌合适，就让人改了来做马场用了，不知王爷可否赏脸？”
顾修竹挑了挑眉。
马场可不是说造就造的。
说白了还是为了防止谁家私下豢养死士练兵用，稍大点的封底，可都是要每年例行检查的，麻烦的很。
城西倒是有一块地属于皇家的，不过一年也就只开放那么点时间，想要进去消遣更是难上加难。毕竟不是谁都是皇亲国戚，平日里也不太允许旁的人进去。要么是有什么活动，要么是皇帝自己来了闲情。
除了城西那块属于皇家的，便只有城外的森林边缘，那是每年秋猎举行的地方，那也充公成了公家的地。
除此之外，顾修竹就没再听说谁家有弄个射猎场的资格了，难免要些关系才行得通。
中书令眼下得了这个准许，想来日后就要人满为患蒸蒸日上了，原本根本用不着顾修竹去。
想来他也是有些私心，想让顾修竹过去撑个场，或是耀武扬威之类。
“近些日王妃有些身体不适。”顾修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本王得做以陪伴。改日得了空，再赴约吧。”
楚兮：？
不是你说什么？
楚兮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顾修竹说的太笃定，连“不舒服”本人都怀疑起自己来。
中书令仍旧笑着。
谁人不知当今摄政王身边只有一妻而无妾室？
虽说之前楚灵的事情也有点传闻，但现在人们可是深信不疑两人恩爱有加的。
顾修竹拿这个理由不奇怪。
“那便静候王爷佳音了。”中书令遥遥一礼，坐了回去。
顾修竹放下帘子，嘴边的笑意也一点点消失殆尽了。
楚兮原本目光也在车外，他放下了帘子，也就默默收回去了。
顾修竹看似荒谬，实则却是故意为之。
不去的理由千千万，他偏偏挑了个当事人就在旁边的。
加之楚兮前几日的经历，原因自然不言而喻。
“他们信息倒是灵通。”楚兮收回目光，淡然道。
“谨慎些总不是坏事。”顾修竹垂眸理着护腕，“不过想来他们也不敢把这事闹得太大。”
敢对摄政王府的人下手，也是没谁。
那些人若是知了，恐怕也不敢议论，生怕嫌疑到了自己头上，搞得人头不保。
眼下中书令却是不清楚究竟知道多少。
但留个心眼，让知情的人知道楚兮虽然带着小朝云回来了，但还是受了伤，还是更妥当合理一些。
“你考虑地倒是多。”楚兮给熟睡的小朝云调整了一下睡姿，声音也不免轻下来，“他邀请你，你且去就是了。秋灵的事情要查起来不难，不必劳烦王爷为此委拒邀请了。”
顾修竹没有正面回答，就在楚兮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极轻地道了一声。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有一点位于危强境地的可能。”
楚兮愣了愣，随即也不免勾起嘴角来。
到了府上，楚兮便忙着去安顿小朝云，这孩子近来有些嗜睡，楚兮还去找过莫离好些此，怕是他有什么不适，好在莫离最后也没探出什么异常来，也教楚兮放了心。
她从小朝云的房间出来，推门便见顾修竹。
“王爷要来看小朝云吗？”她颇感意外，出声问道。
“不是。”顾修竹没有往她身后看，“找你。”
“秋灵有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