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去。”那姑娘虽然固执地让她吃,却不像那些人一样用着强硬可怖的语气。
“……”年幼的莫离听得出了神,着实愣了一愣。
但她还是不张嘴。
“你现在在发烧。”她又说,“这不是毒药。”
年幼的莫离当然知道自己在发烧。
但她觉得对方的话有些可笑,于是问她:“那是什么?”
“是能让你好起来的东西。”对方的语气有些奇怪,像是在意有所指。但很可惜,年幼的莫离没有听出来。
“我会死掉吧。”年幼的莫离说,“吃了有什么用?”
“你先吃下去。”女孩说,“你会好受些的。”
她说着,有些不安地环顾着四周。
年幼的莫离猜她可能也是听命于人,完成不了任务也得遭殃。
她不想让这个唯一对自己还算可以的人因为自己的“任性”而受罚。于是她还是吃了。
牢狱——年幼的莫离为这里取名为“牢狱”。
她只在书上看见过这个名字,那些书总是费劲笔墨描述它多么的可怕。
年幼的莫离曾在脑中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她毕竟没去过,不知道那里多可怕。如今来到这里,她才大概有了数。
事实上,这里确实是牢狱。
牢狱里不见天日,年幼的莫离无从得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受虐待的每一秒都漫长的像是一年。
只有在来上药的人来时,她才大概知道过去了多久。
可她连他们多久来一次都不太清楚。
后来她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头。痛觉了。
凶神恶煞的人这次没有拎着鞭子来,但她已经感到自己寒毛倒竖。
她听见了火盆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但她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那人用长长的铁夹在火盆里拨弄了下,又问了她一次。
“小朋友。你知道这个叫什么吗?”他似乎笑起来,“叫‘火中取栗’。我想,不用我解释,你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火盆的热浪扑面而来,可年幼的莫离只觉得头皮发麻。
“现在说还来得及。”他慢慢地挑了一块烧的墨黑的东西。
“我……”莫离咽了口口水,她感觉到全身都在发颤,“我不知道!”
说着,她便害怕地哭起来。
她从来没有哭的这样大声过。
她太害怕了。她小时候曾经不小心被火炉烫伤过,然后迅速地收回了手。
她无法想象这东西被紧紧贴合在皮肤上是什么感觉……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年幼的莫离等了好一会,慢慢地睁开眼睛。
那东西被贴在她手臂上,皮肤的颜色变成了不正常的颜色,可是她感觉不到疼。
只是那时,她没有将这个情况与那颗药丸联系在一起。
但她脸上挂着泪,还不住地颤抖着,也没让那人发现不对。
牢狱里阴暗潮湿
但那火光很亮,也很热。
但她只觉得冷。
她忽然觉得很困。
闭上眼睛之前,她看见了一道亮光。
有一位少年,站在那光里,手起刀落。
耳边忽然安静下来。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她面颊上滚落下来,好像是那人还温热的血,好像是自己的泪。
牢狱里只有看不见尽头的绝望。
但她却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安下心来……
——
再次醒来的时候,年幼的莫离一眼就看见那位姑娘。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装束,不再沾染着那个地方的湿意和可怖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心里狠狠一惊,却没有感觉到害怕。
过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不知何时自己已经离开了烟雨楼。
这里阳光正好 似乎是正午的日头。
布局像是酒楼的住处。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打着包扎。
是这些时间不曾有过的,完好适宜的包扎。还有干净的衣服。
那女孩见她反应过来,笑着说:“好久不见。”
年幼的莫离有一点懵,愣愣地说:“我们不是刚刚见过?”
“你还记得。”女孩笑了笑,“那是几日前的事情啦。是我家的殿……公子救了你,你现在可还有什么不适吗?还有 你的衣服是我帮你换的。不必担心。”
“没有。”年幼的莫离摇了摇头,“请问你家公子……是?”
“这会该来了。”女孩笑道,“让他跟你说吧。”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推开。
年幼的莫离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那是一张堪称丰神俊朗的面孔。看着只比自己大一点点,可那种俊气的模样已经初初显露。他看着年幼但是却显得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那一刹那,昏迷前那道拿着斩断她与地狱的剑身影与面前的人重合了。
“醒了。”她听见对方说。
女孩向他颔首。
“没什么事吧?”这次他问的是茉莉。
“嗯。”年幼的莫离一时间说不出话。
“是你救了我?”半晌,她才这样问了一句。
其实是一句废话。
少年笑了:“嗯。”
莫离想说些什么。
但身上的伤又隐隐作痛起来,硬生生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你怎么了?”少年察觉到她的不适,很快地问她。
“唔……没事。”莫离按着伤口 冷汗已经冒了满脸。
“你的伤还要一些时日。”少年也不好再上前,“我可以为你提供治疗。”
他递过来一瓶东西。
瓶子是用润玉制成的,摸起来并不凉手。
女孩接过了,然后帮着莫离敷上去一些。
那钻心的痛觉便立马消下去许多。
莫家庄似乎没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止疼的东西。
缓过了那真疼,莫离才说得出话,她问:“这是你的药?”
“是。”少年没有否认,“我自己做的。”
后来的时日,因为莫离伤势严重,之前又被那些人吊着一直没有好好治疗,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她并走不远。
于是她也就索性一直跟在少年身边。
少年对她可谓是无微不至。
年幼的莫离这一刻,才真正理解了平日里那些对他们感恩戴德的人们的所思所想。
后来,少年告诉她,劫持莫离的是莫家庄的仇家,目的就是套出鹤宁丹的配方,他们家不择手段,这才会用此手段。
“你是来干什么的呢?”相处了几日,莫离知道他秉性好,便也敢这么问。
“路见不平。”少年淡然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呀?”后来,似乎是少年总拿着瓶瓶罐罐给她解释这个是不留疤的,那个是缓解复发的次数太频繁,莫离也意识到可能要分开了,这样问道。
“你可以叫我阿辞。”少年笑了笑,年幼的莫离只觉得那笑很好看。
少年终是没有告诉她自己究竟姓甚名谁,“阿辞”这个称呼究竟是什么意思。
年幼的莫离甜甜地睡了一觉,醒来后便回到了莫家庄。
她没有留下那少年的任何东西,如果不是唯一无法被祛掉的那个烫伤的疤痕,她甚至以为自己只是做了梦。
那些痛苦的回忆还是时常侵扰着她,一度成为她的梦魇,每当这时,少年的模样就会像她的光一样驱散那些恐惧。她始终记得他。
只是她再没见过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