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修竹觉得呼吸都凝滞了片刻，心跳好似漏跳了一拍！
他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穿着并非大成款式，也非塞外习俗，是他在见到神女时的第一反应。
这礼服设计狠华贵，虽并非大成款式，可他也看得出，应是改良自大成。
说到这里，倒像是先帝在时流行的款式了。
而光凭一件衣服自然是不能妄下定论的，真正令顾修竹震惊的，是她露出自己面容时。
顾修竹离舞台近，便是一下就看清了她的脸。
是神女！
从钦州回来之后，他一直在想办法寻找神女的踪迹，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这里看见她。
而且皇帝似乎对此毫不知情。
顾修竹迅速冷静下来，快速扫过了台下人的表情。
那些人的脸上多半是意外，惊艳或是赞赏，而没有一人面露异常。
顾修竹不知道自己该松口气还是担心。
神女此番绝不可能是贸然来的，她身后一定还有别人。
如果让别的人知道，恐怕会造成恐慌，可若是无人知道，便不会对她设防，而他也不相信神女真的只是闲着来给他们跳舞。
更何况，若真没有人知情，他便连线索都没有了。
白照也认出了神女。
他死死盯着神女的脸，心里并不比顾修竹好受。
要知道，虽然最后神女选择溜之大吉，但顾修竹他们毕竟没有与她正面交手，既然她的巫蛊术已经强大大可以稳住整个钦州的人心，那便必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很有可能是冲他们来的。
对于非修道的人而言，反制巫蛊术的方法，便只有相信自己信念够坚定了。
太被动了。
顾修竹捏着杯子的手指都不由得收紧，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而楚兮心里，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她心中的惊异不比旁边二人的少，在识破了台上女子的礼数后，虽然心中做足了准备，可在看清她的脸时，心中的惊涛骇浪更是快要灭顶！
她险些控制不住自己，从座位上站起来。
不。现在得冷静。
楚兮在心中反复告诫着自己，如果现在露出异常，恐怕就不妙了。
这个人显然只是个幌子，或者说，诱饵。
如果她克制不住自己，露出破绽，后面的坑肯定就会纷纷而来。
楚兮一瞬间就能想到无数以此为诱饵的狠毒陷阱。
因为那是——
前世的，国师“楚兮”的面容。
是她自己用了几十年的脸！
她怎能不震惊，怎能不冲动？
楚兮心乱如麻，只好在下面死死掐着衣料，以免自己出声。
事已至此，她自然是无暇顾及一旁一反常态的顾修竹了。
顾修竹当然也没有关注她。
于是，心思各异的两人，就都没有被身边平日里再警觉不过的人发现任何异常。
台上的舞蹈还在继续。
起初，楚兮觉得是有人使用了易容术，扮成了她前世的模样。
可知道她前世模样的，又能有谁呢？
她的同门早已仙去，曾经她始终直属先帝，见过的人原本就少。
只有流萤。
楚兮又想起来刘昭先前往自己这边若有若无的那个眼神。
只有她。
可是她没必要，也不需要。流萤多精敏一个人啊，能一步拿捏住的胜局她从不绕路，如果她真想逼自己暴露，大可不用用这一招——风险太大了。譬如现在，她毫无反应，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况且，她这样做的收益又是什么呢？她明明可以用更不易察觉、更阴险的手段的。
而且，万一现场有哪怕一人亲眼见过，或者在某些画像中见过曾经的楚兮，可就露馅了。
楚兮想不通。同时，她也知道自己暂时是不会想通了。
她说不准刘昭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继续看着。
其次，她发现台上的人并非易容。
她的师父在传授此术时 曾经同他们说过：“无论再高超的易容术，都会有所破绽。
“也许是表情僵硬，也许是皮相不对。总之——只要细心一些，都是能够分辨的。
“为师想告诉你们，易容术，只得在万不得已时用。”他语重心长道，“我不希望你们用这个法子去干坏事。”
那时他还带着他们做了许多的相关训练，从简单的伪装到最高超的易容，楚兮从没错过。
这堂功课算得简单，那个时候楚兮与她的同门们，都还算是年幼。她的师父带着他们易容，同门之间互相易容，随后再去猜一猜，谁是冒牌货，谁是货真价实的。
那天太阳很好。
流萤性子孤僻，整个师门也没谁和她说得上话，只有小楚兮总挨到她身边，笑嘻嘻地和她搭话。
楚兮似乎生来就是万众瞩目的中心。她的人际与流萤就是两个极端，她身边可谓是人多如云。
因而，重生之后，楚兮也不免回忆，是否是流萤心思细腻又脆弱，而自己没有留意而导致她恨上了自己。
但是那个时候，作为流萤唯一的朋友，她相当珍视楚兮。
那恨意虽说不知从何处而起，但是，楚兮想，一定不从那个时候开始。
小楚兮和旁的人说完了话，留意到小流萤又是一个人坐在远处，便跑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呀？”
小孩子的心思相当简单，小楚兮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天生不喜欢和别的人接触，而从没考虑过，是否是别的人排挤她。
小流萤看见她，没什么大的反应，淡淡地对她说：“……师姐。”
“我不坐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什么哪里不哪里。”小楚兮拉起她的手 笑道，“大家都在那边啊！过来嘛。”
别的小朋友已经你易容我，我易容你地玩起来了，还爆发出一阵阵欢笑。
小流萤不喜欢。于是她皱了皱眉头。
楚兮是天才。
同门的人都是这样评价她的。
楚兮从小就在这样的声音里长大，但她不以为意。年幼的她始终觉得流萤才是最厉害的人。
这想法，现在想来，可能就是从这一次开始的吧。
小楚兮起初在与旁的人说话，她没有留意小流萤，但她从看见流萤起，小流萤就一直坐在远处，她也就自然而然地，顺理成章地认为，小流萤没有听课。
于是她说：“今天的课很有意思呀，你为什么不听课？”
身后的人没说话。
再回头时，后面沉默寡言的人，已经变成了她自己。
小楚兮着实被吓了一跳。
“流萤？”她声音都有些颤抖，面对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给人的视觉冲击着实是有些大的，“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又恢复了原貌。
“我本来就会。”她淡道，“看见了吗？”
“哦！”小楚兮惊呼，“真厉害！”
小流萤的嘴角平成了一条直线，好像根本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我失败了好几次才成功。”小楚兮说，“他们说我很厉害。但是流萤你竟然已经会了啊！你才是最厉害的！”
小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