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朝云很期待明日的围猎，早早地睡下了，楚兮见他睡得熟，就转身去了莫离的房间。
莫离还没有睡，伏在桌案边在写些什么。
她画的专注，楚兮走近了也没有发觉。
直到楚兮走到她边上，影子都笼罩住了她，莫离这才惊觉，慌乱中下意识用手遮掩住了还没有干的墨画，登时便一手黑墨了。
“瞧你吓得。”楚兮笑道，“是我。”
“哦！”莫离这才平静下来，看了一眼日晷，“亥时了。王妃有什么事情么？”
她那一瞬间额头上布满了一层薄汗，刚刚那一瞬，她险些以为是来逼供的人又来了。
好在是楚兮。
楚兮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笑着道：“没有别的事情。想问问你后几天可有时间？”
“诶？”莫离自然以为他们又要出去，“楚灵他们不是已经——”
她话没说完。
因为楚兮拿出了那张先前被她揣在怀里的请柬，她道：“想什么呢？”
莫离没有反应过来：“……？”
“中书令得了块被批准可做马场的地。”楚兮概括着，“准许带家眷，你可要去？”
“……家眷？”莫离还是有些怔愣，缓慢地问着，“那也该是你和小朝云啊？”
她倒是没想过楚兮会把她当成侍女带过去 只觉得这事太突然了。
中书令的事情在京城都如雷贯耳，她怎会不知道，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去，也没什么兴趣。
“谁说你不是啦。”楚兮笑道，“我们可是挚友。”
莫离呆呆地看着她。
“怎么。”于是楚兮就戏精地露出受伤的表情，“你觉得我们不算吗？”
“……”莫离说，“诶。”
莫离性格很外向，不太符合大多数人对“大家闺秀”的标准。
因此她朋友不多，或者说，几乎没有。
原来“挚友”这个词，也可以出现在她身上吗……
“去不去？”楚兮也不催她，只是柔声问着。
“去！”莫离终于反应过来，“需要准备什么？”
“没什么。”楚兮道，“他们那边应当都会提供的，都带着倒是显得冗沉了。”
“明日那边的马车会于卯时在府外侯着，你做好准备就是。”她说罢，目光移向莫离手下的东西，“倒是你，这是在画些什么？”
莫离手挡着，她并看不清楚莫离究竟在干什么，只是能判断出来，她没有在写字，而是在画画。
似乎在画一幅人像。
莫离听她说完遮得更厉害，这次换成两只手遮掩着，支支吾吾道：“哎呀，没什么啦，别看了王妃！”
“好好好。”楚兮见她这回双手都沾了墨，也不再逗她，“不给看就不给看。赶紧把手洗干净，早些休息吧。明日路远。”
莫离这才放松下来：“……嗯。”
她本还疑心楚兮使诈，不想对方走出去了也没有回头吓她，这才放下心来。
楚兮只当她是情窦初开了。
莫离遮的严实，她只能看清那是个人，却看不清是男是女。
可见莫离脸都红到了耳朵根，她又恍然大悟了。
这丫头……
——
翌日，天尚且蒙蒙亮时，府外便传来了动静。
是马场的马车过来接人了。
小朝云眼睛还没睁开，身体却已经动了起来，打理过后，便看见娘亲爹爹，还有莫离姐姐也都准备好了。
小朝云很开心！
这开心一直持续到他们上了马车，小朝云拉着帘子看向窗外时。
旭日东升，霞光丝丝缕缕。
他们驶离了摄政王府后，周边就逐渐多出了许多车厢上印着中书令马场标识的马车。
看来是受邀的别的人家。
“中书令真是大手笔。”莫离感叹。
“嗯。”楚兮应着，“他家有这样大的喜事，巴不得全京城都去看一看——朝云，头不要伸出去。”
小朝云没见过日出。
他拉着帘子，示意其他几人去看：“娘亲！爹爹！莫离姐姐！你们看，太阳升起来了。”
几人也都配合地看了过去。
“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小朝云感叹着，“像月光一样柔和，好漂亮。”
其余几人的面上映着柔光，表情也放松下来。
可楚兮却像是看见什么似的，脸色变了变。
她目光紧盯着还不刺目的太阳，似乎想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旁边的马车也有个男孩探出头来，他模样生的还算可爱，说的话却不是如此。
“顾朝云！”他喊道，“你怎么连这个都没见过呀！我爹爹早就带我见过好多回了，你难道没有吗——哈哈，我想起来了，你爹爹……”
他话没说完。
里面的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他在和谁说话，他被拉进去，随后一人探出头来，是位妇人。
“实在抱歉，王爷。我家焕儿啊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小孩子嘛，童言无忌的。”
她话是这么说，可都分明在否认她儿子的错，面色也不那么好看。
顾修竹先前还没认出这小孩说谁家的。
这会终于想起来了，一品武将赵翮之子。
这赵翮祖上几代都是立了大功的武将，赵家也就越积越富庶位重起来。
但赵翮总看不惯顾修竹，在朝廷上更是没少和顾修竹唱反调。
赵焕方才虽然话没说完，可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小孩哪懂这些？多半也是在父母那听来的。
小朝云没说话。
他默默放下了帘子，收回了视线。
“朝云不看了吗？”楚兮看见他嘴角的弧度肉眼可见地消失下去。
“嗯。”小朝云闷闷应声，“没心情看了。”
好在他心性随了楚兮，不过一会就不那么不舒服了。
路程遥远，午间的时候，马车纷纷在路边停下来修整，小朝云主动提出下车透风，却不想忽然听见了破空的声音。
小朝云反应快，迅速躲过去。
是一支木箭，专供练习用的，靶头不是利刃，可他若躲避不及，恐怕也得蹭破皮肤。
他回头望过去。
又是赵焕。
他正嬉皮笑脸地站在不远处，拿着一把弓，向他做着鬼脸：“哎呀，差一点呢。”
他旁边站着个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小姑娘，和他的眉眼有五分相似，软糯糯地喊着“哥哥我帮你去捡回来”，却被赵焕止住。
“不用了。”他抬起下巴，“送给这位哥哥吧。他恐怕从没玩过这个吧。”
“啊……”小姑娘似乎有些犹豫。
…“我们要多做善事。”赵焕冷笑，随后便又抽出一箭，“这次给你打个漂亮的。”
“可是你这样会打到人的。”小姑娘这样说了一句，可她怎能拦得住箭在弦上的赵焕？
小朝云默默看着他，便知道他拿弓的手法根本不对。
这样拿，弓会很容易脱手，而且准心也会偏的。
果不其然，这一箭又空了。
赵焕原本想耍个帅，却不想在小朝云面前出了丑，登时气急败坏地骂道：“看什么看！你指望着我教你吗？没玩过就走远点！”
小朝云没动。
就在对方就要再开口时，他忽然说：“你拿的不对。”
“哈？”赵焕没有反应过来。
“不应该这样拿的，令尊是武将，难倒没有教你吗。”
教是自然教了的。但赵焕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学了个表面功夫。他身边的人又只敢恭维他，让他生出一种自己做的很不错的错觉来。
他原本空了箭就气急败坏了，小朝云这样一说，他气的更厉害，恶狠狠道：“我不会你难道会吗？！少在我这指手画脚，起开！”
这次小朝云不再多说了，默默让到一边去。
赵焕便得意洋洋起来，以为小朝云是怕了他，神气地说：“现在知道怕了？我还就不放过你！我爹爹说了，这次围猎有给我们设置比试的地方，到时候你必须过来跟我比！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骄傲的，被你娘用来傍宠的东西……”
小朝云不说话，手却紧紧攥成了拳。
他知道这里人多，赵焕娇纵惯了，也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
但他不能。
他虽然是顾修竹之子，却是第一次参见这种活动，与赵焕不同。
他不能被赵焕激怒，而失了娘亲和爹爹的面子。
况且，反驳也没用。
谁能堵得住这种东西的嘴呢？
他缓下了心中的火气，淡然地对赵焕道：“那便如此了。”
赵焕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完全不把小朝云放在眼里。
倒是那个小女孩，在急急忙忙跟着哥哥走只去，回头巴巴地看了小朝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赵玉梅，走了！”赵焕远远喊着。
于是小姑娘不敢再逗留，连忙离开了。
小朝云叹了口气，周遭的人已经少了些，他便也开始慢慢往回走。
楚兮再看见他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娘亲，我回来了。”他沉声道。
“回来了！”倒是莫离先出声，“快尝尝这个！我带的，江南那边的小糕点，特别——好吃的。”
“谢谢离姐姐。”小朝云接过了，又觉得奇怪，“江南的糕点，如何能送到这来？”
“这个可是经过特殊手法的。”莫离神秘地笑着，“传说放在一汪特别的泉里静置了好些时辰，它便即便在很烈的日头下也不会不新鲜。”
“哦。”小朝云点着头，尝了一口。
口感确实特别。
“是很好吃吧！”莫离见他眼睛一亮，便喜道。
那边莫离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制作方法，很是自然地掩饰了原先车里那诡异的气氛来。
幸好没让小朝云发现什么不对。
方才，小朝云前脚刚下车，楚兮就忽然告知了他们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