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缉队长死了之后,杨森重建了侦缉队,这回的队长是他家乡来的一个亲信。小翠将关于金堂的人潜伏在城里的情报,终于送到了杨森的耳朵里,可再去抓人,已经连影子都没有了。但是,成都并没消停,事儿反而更多。庆功宴上,不知是酒菜有了什么问题,参加的人没等吃完喝完,就开始跑肚拉稀,弄得大家不欢而散。有人猜测,是有坏人在饭菜里放了巴豆。而祝捷大会更是热闹。开会那天,会场周围都贴满了标语。这回的标语很简单,就是三句话一热爱杨森,崇拜杨森,信仰杨森。字的个头很大,标语很醒目。
但奇怪的是,大会开始后,这些标语的下面居然都有一个小标语,上面写着“狗屎杨森,卖皮杨森,杀死杨森”,到士兵都进场了,还没有被人发现。待到杨森进场登台时,才被心细的华新之发现。华新之赶紧悄悄找人用新标语把它们遮住。标语太多,一些人手忙脚乱地贴标语,焉能不惊动会场里的人?参会的大兵,其实原来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此时却发现了异样,有识字的禁不住念了出来:“狗屎杨森,卖皮杨森,杀死杨森!”在场的人哄堂大笑,有人还跟着念“杀死杨森!狗屎杨森”。在上面侃侃而谈的杨森发现底下的人竟然在大笑,乱成一片,自己也蒙了。一时间,台上台下都乱了,笑的、叫的、骂的,一锅乱炖。杨森还没讲完话,后面的授勋仪式也只好算了。
一个给杨森脸上贴金的大会就这样被搅和了。
杨森当然非常愤怒,但是要想找出捣乱的人,谈何容易。不容易,也得找,杨森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人给他找出来,死的活的都行。
可是期限宽限一次,再宽限一次,侦缉队还是找不到人,气得杨森把侦缉队长给换了,听了华新之的建议,换成一个当地的前清老捕快头子。
老捕快头子跟杨森说:“案是能破的,但你别管我怎么破,也让你原来的人都歇了,我找我的人来。七天之内,我一定破案。”
杨森没办法,只好答应。
不幸的是,换人之后,事儿还不断地出。最有意思的事儿,是有那么一天,督府的人上班之后,发现自己的背上被贴了标语“狗屎杨森”。连督府的秘书长也不能幸免。幸好,秘书长比较警觉,发现得早,自己把标语揭下来,还堵在门口,一个个地检查,把所有人的标语都揭了下来,没有让杨森发现。只要领导没发现,就等于事情不存在,这是真理。秘书长暗自庆幸,但仔细一想,未免脊梁后面发凉:人家要我的头,岂不是轻而易举?
不管怎么说,庆祝大会也算是开完了,剩下的,就是一场大戏。
戏在可园演。事前,秘书长派人仔细检查了可园的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标语,然后再贴上崇拜和信仰杨森的标语,再在每个标语下面派一个士兵看着,荷枪实弹。而新上任的侦缉队长得到确切的消息,说是在演戏的时候,作案者肯定会出现在戏园子。他早早就带着人潜伏在了暗处。
然而,戏开锣之后,一部戏一部戏地演,好像什么情况都没有,演到最后的大轴戏《白袍记》时,一些老戏迷们发现,出演薛仁贵的武生除了脸不像之外,身段、演技、唱腔,怎么看怎么像过去的头牌小红,那个帅劲儿,那个利索,那个美,真是迷人。但是,怎么可能呢?下面可是坐着杨森哪!薛仁贵两边的龙套,身手也是绝了,扎着硬靠,翻起空心跟头,又高又飘。两个角色还会变脸,亮一回相,就换一副面目。
这个大轴戏让观众非常过瘾,几乎人人都沉浸在剧情里,沉浸在表演里,叫好声、喝彩声此起彼伏。最后一场压轴戏,大变脸之际有喷火。在一阵烟火暄腾中,观众只见戏园子的上面飘落了好些纸条,纸条落到地上,落到人的脸上、胳膊上,大家捡起来一看,还是四个字一“狗屎杨森”!
连杨森自己的脸上也飘落了一张。杨森看了一眼,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跳将起来,大叫:“抓人,给我抓人哪!”
全场的人,包括侦缉队长,都一脸的懵懂,抓谁呢?
“把四门都堵上,所有人,一个不许走!”
哪里堵得住呦,成都当年的戏园子跟茶馆似的,门多窗户多,演戏不卖门票,现场收茶钱。情急之下,堵了门,堵不了窗户。不一会儿,所有人,连同台上演戏的,都四散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