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绑票
张鸣2023-06-28 10:352,700

  

  杨森的妻妾多,子女也多。但是他有一个儿子,正在上初中,是他最喜欢的,人长得俊,而且聪明。

  督理的儿子,虽然护卫众多,但他们的生活不怎么保密,似乎也不需要保密。四川的土匪动静比较小,干绑票这事的不多,搞到军头头上的,绝无仅有,大家都怕惹祸上身。

  然而,有一天,杨森最宝贝的儿子却被绑了。绑杨森儿子的票,还是有点难度,不仅因为护卫者多,而且要保证被绑的对象安然无损,还是不容易。当然,绑匪不是别人,就是满妹和她的伙伴。不消说,绑架是成都老大出的主意,他们也提供了杨森儿子出行的线索。事已至此,满妹她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干了。满妹她们研究了杨森儿子每天上学的路线,发现适合行动的地点只有一处,一个街角,人不那么多,还比较适宜行动,如果在这个地方失手,那行动就再也没有可能了。当然,即便不失手,风险也极大,因为这个路线都是成都的闹市区,大白天的劫人,很是冒险。

  冒险也得干。

  满妹发现这个街角有一座二层小楼,如果藏身楼上,等到杨森的儿子的马车过来,直接从楼上跳到赶车人的位置上,干掉赶车的,直接控制马车,同时大家一拥而上,把护卫控制住,拥着马车赶路就是。只要在半小时内,官府没有惊觉,就成功了一半。

  这二层小楼是住了人家的,要让人家配合,就得当地袍哥出面了。可待到满妹进人小楼一看,靠街那块儿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满妹只能站在房顶,一点遮挡都没有,只好拿了个瓦刀,假装是修房子的。

  有一个人站在房顶,护卫杨公子的人居然也没在意,他们打死也想不到,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马车一到,隐蔽在楼上的满妹从天而降,恰到好处地跳在赶车人的肩上,一拳将其打昏,控制了马车。但她的伙伴没有及时跟上,满妹只好用枪把几个错愕的护卫干掉。原本,她们是不打算伤人的,本是清水袍哥,绑票是不得已,何必杀人。可是,其他人错了半步,等到她完事了,她的同伴才拥上来。车上的杨公子看着满妹的身手,感觉帅呆了,不喊不叫,也没有打算逃跑,只用眼睛盯着满妹。

  整个行动不算利索,但是还算顺利。围观的成都人只看热闹,不喊不叫,更没有可能报官,好像看了一场寻常的戏。这是成都人的喜好,无论多大的乱子,就是不报官。直到马车消失,大家才开始议论纷纷,直呼不过瘾。

  第二天,杨森接到一封信,要求用他的儿子交换黄七爷。这是一个杨森不能不答应的要求。他虽然恨得牙根痒痒,但也只好按照信中的要求,通过成都仁字号堂口作为中间人,约定了交换的途径和时间。同时,对方规定必须得黄七爷他们离开成都,这边才放杨公子。杨森救子心切,只能答应。

  其实,如果杨森狠一点,就是不肯,就轮到满妹纠结了,她其实是不敢撕票的。但是,公子和草民不同命,即便是心狠手辣的杨森,也不敢拿自己儿子的命冒险。

  黄七爷回家了,完好无损,唯一的变化,是他戒赌了,虽然不容易,但还是戒了。而杨森的儿子也完好无损,唯一的不同,是他喜欢上了满妹,被交换的时候都不大想走,心想:我要不是杨森的儿子,就可以投到他的名下学武了(他一直以为满妹是个很帅的男人)。

  杨森却感觉很丢脸,但又不能声张。声张出去,就会让他在军头中间一点面子也没有了。当年贵州的袁祖铭,老爹被土匪绑票,要了他六千大洋,西南一带把这个当笑话传了好久。反过来,袍哥干了绑票的事儿,也算不上是光彩的事儿,所以也没有对外说。即使知情者,也闭口不谈。只是杨森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张大网,像《西游记》里盘丝洞里的蜘蛛网,真让他感觉不知道该怎样发力。

  在重庆,天天能见到的刘从云,偏偏忽然不来了。刘湘急了,登门拜访,推门进了内室,只见刘从云躺在竹塌上,正在喷云吐雾。一个年轻的妹子,在给他烧烟泡。妹子没有穿什么衣服,浑身上下只有一个红肚兜。刘从云这个人,就喜欢女孩子穿红肚兜,红肚兜都成了他府上丫鬟的常服了。只是,除了红肚兜之外,常常什么都不穿。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恋过一个爱穿红肚兜的女娃,但是家境不行,眼睁睁看着女娃归了别人家。

  刘从云见刘湘进来,抬起头来,对刘湘说:“甫澄,香一口。”刘湘不抽大烟,只好默默地在旁边坐下。刘从云过完了瘾,努努嘴,让妹子退了下去。

  “为杨森的事儿着急了?”

  刘湘点点头:“嗯。”

  “没关系。别看他大兵压境,但轻易不会动手。”

  刘从云品了一口茶,接着说:“杨森对付我们的主力,是王缵绪。这家伙是袍哥大爷,跟范哈儿交情很厚。我已经跟范哈儿打了招呼,

  让他写信给王缵绪。王缵绪收到信之后,多半会按兵不动。剩下的,不足为惧。”

  “还是得让他们撤兵的好。”

  “那也好办。甫澄,你说当年曹操用兵,最喜欢干的一件事是什么?”

  “曹操?让我想想,啊,对了,劫粮草!”

  “你要真的不放心,就去劫杨森的粮草。”

  “这怎么讲?”

  “杨森现在气这么粗,靠的是什么?”

  “吴佩孚。”

  “不,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明白了,自贡,盐都,对吧?”

  “太对了。”

  “您老的意思,是让我出兵打自贡?”

  “当然不是,用不着咱们出兵。刘文辉离得近,让他派人,再加上一帮盐贩子,把杨森从自贡出来送钱的路给截了,顺便让他们的盐运不出来,也就完了,刘文辉他们肯定乐意。据我所知,刘文辉打这个盐都的主意,已经有日子了。”

  “太妙了!从老。”

  自贡是杨森重兵驻守的,若要刘文辉派兵攻下自贡,诱惑虽然大,但实在没有把握。但带小股部队打劫杨森的运盐车队,这个事儿却是个大便宜。按说,自贡的运盐车队出行也是个秘密,不那么容易堵的,但是自打杨森把袍哥和私盐贩子都得罪了之后,这个事儿就不是秘密了,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只要一有动静,就有人来报告。

  刘文辉派他的哥哥刘文彩去,只带了一个团,换成便衣,就把事

  儿给搞定了,一面劫盐,一面劫钱。刘文彩带兵,不是行伍出身,攻城拔地、正经八百地打仗,对他来说有点难,但劫道捣乱还不容易?他跟一干儿土匪联起手来,到处打埋伏、搞偷袭,劫下来的钱,大头归了刘文辉,小头则大伙分分。一度萧条的私盐行当又重新有了生机。如果说袍哥有什么主义的话,那就是谁也不挡谁的道儿,有钱大家赚。

  这一记闷棍,算是打在杨森的七寸上了。自贡的盐运不出来,钱送不到成都,这事儿可非同小可。杨森急忙把准备进攻重庆的部队调了回来,在自贡周围布兵围剿。大部队来回拉锯,拉了几个来回,什么土匪也没碰到。没有了地方上的耳目,杨森的人就是瞎子。部队一撤走,劫道的人又回来了。杨森只好沿途布置重兵,情况才稍微好了一点,可是成本也太高了。

  杨森想了想,知道这事大概跟他吃独食有关,于是传令下去,给各个军头发公文,自贡盐井的钱,下个月,又开始大家分了。虽说分得并不均匀,还是杨森拿大头,但有的分,众军头都挺高兴。像邓锡侯这样滑得掉进油锅不沾油的人,也知道这其实是沾了刘文辉的光。人就是这样,失而复得,即使得的比此前少,心情反而更好。刘文辉劫道的兵,也就撤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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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哥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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