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外头天色都还没亮呢,谢靖行就来梧桐苑报道了。
不过,对着谢绾筠这样的小姑娘,谢靖行的态度显然是没多恭敬的。
也不知道二老爷是怎么了,居然把他调到县主身边来!
这大姑娘再聪慧,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你心中不服我?”谢绾筠看着面前站着的男子,笑了笑。
男子便是谢靖行,语调生硬地回道,“二老爷让属下未来五个月内,都听候县主调遣,是以属下不敢有半分不满。”
不敢,却并非不是。
谢绾筠心里自然清楚,也不计较,只道,“你说得没错,未来五个月内,你都得听我的调遣,所以你若真有不满,也要记得藏好,别露出来半分。”
最后一句,语气分明不重,却听得谢靖行心头一颤。
这个和敏县主,倒是与旁不同。
不过,再与旁不同,也只是个小姑娘罢了。
“属下定当谨记。”谢靖行态度稍稍恭敬了些,但也没太好。
谢绾筠瞥了眼他,并未再说什么,就让他先退下了。
于她而言,谢靖行对她忠不忠心都没什么,能忠心于谢家,听她的命令行事,那就够了。
……
自从二房的人回来后,府里便热闹了许多。
谢绾筠领着麦冬去照明堂,往日就只有她一个人来这儿,今日却连顾氏和芦俞笙都来了。
见到她,芦俞笙眼里先是嫉妒,然后便是一副柔弱之态。
谢绾筠轻勾唇角,连个眼角都没给她,上前几步行了礼,笑道,“平日绾筠是最先来的,可今儿绾筠却成了最晚的,祖母不会罚绾筠吧?”
“你这没心肝的皮丫头!”
太夫人笑着点了下她额头,侧头朝郑氏道,“你听听她这话说的,我这还没说她呢,她倒是先编排起我来了!”
可虽是这么说,但郑氏心里清楚,婆母最疼的就是筠姐儿了。
郑氏有心让自己女儿和筠姐儿比,可一想到女儿的德行,又只能生生地忍了这口闷气。
至于笎姐儿,一个庶女而已。
“婆母待筠姐儿素来都是最好的,”郑氏陪笑,却瞥了眼顾氏,有意无意地道,“筠姐儿聪慧懂事,又颇识大体,儿媳要是有筠姐儿这样的女儿,那必定是要捧在手心里的,哪儿还会一颗心偏到外人身上去!”
郑氏说着,一双眼珠子却溜溜地往顾氏身上瞥,那意思,实在是不能更明显。
顾氏自然也不蠢,听了郑氏说的,一张精致的脸就又臭了,却偏偏反驳不了一句。
见顾氏吃瘪,不仅郑氏心里爽得不行,就连谢绾筠也十分舒爽。
她和二叔十分亲密,可她却并不大喜欢郑氏,不过今日,郑氏总算是和她看法一致了一次。
“行了,今日喊你们来,是为了裁衣裳,不是为了斗嘴的。”太夫人心里忽然厌恶顾氏,却也不愿自家内斗。
郑氏一听,倒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反而笑道,“二十一那日,是裴相四十生辰,请了咱们平国公府前去赴宴,那裴相位高权重,请的人都是名门贵族,筠姐儿她们几个,衣着首饰什么的,确实不能比旁人逊色了。”
听郑氏提了这个,太夫人脸色才缓和了,点点头,“我已让人去请了锦绣坊的掌柜来,一会儿筠姐儿几个,都去挑两匹料子和首饰,再量好尺寸来。”
少女天生就爱新衣服新首饰,一听,眼睛立马就发光了。
便是芦俞笙,眼里也带了期待。
谢绾筠瞥了眼她,唇边勾出一抹笑来,却什么也没说。
……
锦绣坊的掌柜很快就到了。
掌柜姓钱,唤作钱娘子,先朝太夫人行了礼,然后又朝谢绾筠行礼,笑道,“县主风采无双,一身气度无人能及,当真是叫人看了羡慕。”
不过是一记马·屁,并不用当真。
果然,没等谢绾筠开口回她,钱娘子就让人端进来了一堆的首饰。
“这些都是奴家昨日才赶制出来的,花纹款式都是别处没有的,县主和几位姑娘戴了,保证令人眼前一亮!”钱娘子笑着。
几人一听,心里都是欢喜的,各自围着首饰看起来。
“这珠子还挺好看,不过就是太小了,我戴着不合适!”
“二姐姐虽是在长个子,但平日里也确实应该少吃一点,不然这珠子倒是正衬二姐姐的。”
“你这是嘲讽我呢?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就爱吃多一点,爹爹又不是养不起我了!”
谢绾笭和谢绾笎围着一串红玛瑙介串,一个满脸的不快,一个则脸色略尴尬。
谢绾筠对珠翠并无太大喜好,随手拿了一串,正要定下,余光却瞥见躺在角落里的一支木簪。
“钱娘子,我要那支木簪。”谢绾筠张口,指着那块石头。
众人听到她说要一支木簪,先是一愣,随即见真是一支木簪,就有人暗暗地笑起来了。
一支破木簪而已,这筠姐儿五年没见,眼光是越来越差了!
郑氏眼里的鄙夷十分明显,嘴上还说了句,“我说筠姐儿,那就是一支破木簪罢了,你好歹也是个县主了,哪儿有县主戴支木簪出去赴宴的?这不是叫人笑话咱们平国公府没银子给姑娘置办首饰么?”
太夫人倒是没说什么,虽也困惑,但到底是信谢绾筠的。
“是啊绾筠表妹,那不过是一支木簪,绾筠表妹戴了它,这回头岂不是叫人在背后指责姑姑,说姑姑苛待了你么?”芦俞笙心里也是鄙夷和幸灾乐祸的,可嘴上却是满满的关切。
顾氏就更甚,当即挑起了秀眉,不悦道,“你要是不会挑,挑不出来名贵的,就让钱娘子替你挑,免得回头让人戳我的脊梁骨!”
就连钱娘子,此刻看谢绾筠的眼神,也带了几分古怪。
那根木簪是她不小心混进来的,原本就没想过带来平国公府,可这和敏县主却……
对着众人或嘲讽或困惑的目光,谢绾筠却只是轻轻一笑,走到木簪前拿起,“这虽是一支木簪,但它用的,却是五十年才能得的黄合木心,且它还是常夫人亲手雕刻,木簪底部刻的,是常夫人晚年所用的‘灵蕊’二字!”
黄合木心?还是雕刻大家常夫人亲手雕刻的?
众人自是不信的,毕竟常夫人都死了很多年了,这市面上,又怎么可能还买得到常夫人雕刻的木簪?
郑氏更是不信,觉得她就是在唬弄人,正要走过去拿起来嘲笑呢,就见一道身影从她身边飘了过去。
钱娘子眉头皱得紧紧的,拿过那支木簪看起来,这一看,面上就泛起了苦涩的笑。
“竟是我疏忽了,这支木簪,确实是常夫人晚年雕刻的,常夫人到了晚年,雕刻之术达到巅峰,可雕刻之物,却是越来越少,就这支木簪,整个北朝也找不出第二件来,是真正的价值连城啊!”
她没说的是,若非她一时疏忽,没辨认出来,这支木簪,她压根儿就不会带到平国公府来。
这支木簪,足以做她锦绣坊的镇店之宝!
钱娘子经营锦绣坊数十年,珠翠什么的,看过不知多少,堪称行家了。
此刻钱娘子这话一出,顾氏和芦俞笙瞬间就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