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夜色已深，并没人注意到叔侄二人之间的互动。
等到戌时过了一刻，太夫人喝了不少酒，实在是撑不住了，便干脆先回了房，又让其他人都各自散了。
谢绾筠随谢仲起身，微笑道，“绾筠听说二叔收藏了一本范先生早期作的字画，不知二叔可否将它借给绾筠临摹几日？”
说着，谢绾筠还举起手，发誓道，“绾筠保证，绝不会弄坏了！”
众人见她这般，倒是都没怀疑什么，谢绾笭还帮着说话，“爹你就借给大堂姐吧，不就是临摹几日么？又没什么！”
就是郑氏，听到是借个孤本临摹，也没说什么。
谢仲心里好笑，又感慨侄女是长大了，佯装考虑了一会儿，才点头，“罢了罢了，你这小丫头，那你跟我来吧，我把它找出来给你，但我只借给你三日，记得还我！”
谢绾筠立刻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惹得众人啼笑连连。
……
一小会儿后，宁远堂书房。
谢绾筠跟着谢仲进来后，便朝麦冬吩咐道，“你在外守着。”
守着？
麦冬觉得自己越来越笨了，姑娘拿个孤本，干嘛要人守着？
不过，麦冬这回倒是学聪明了，只想了想，立刻应下了，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对此，谢绾筠表示很满意。
谢仲睨了眼她，神色严肃，“筠姐儿，谁告诉你我这儿有私兵的？”
谢绾筠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当即道，“有次我陪祖母用膳，祖母与我说起父亲的事来，说着说着就说漏了嘴。”
“祖母说，咱们谢家的私兵原是交给我父亲管，后来父亲过世了，祖母便将私兵暂时交给了二叔你管，祖母还说了，咱们谢家的私兵不少于这个数。”
说着，谢绾筠就朝谢仲比了个手势，狡黠一笑，“二叔，我只要五十个私兵就够了，五个月后保证还给你，绝不耍赖！”
五十个……
谢仲嘴角都抽了下，“五人一伍，十人一什，五十人一队，筠姐儿，你这要的也太多了吧！”
都要了一个队的私兵了！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要这么多私兵做什么？”谢仲忍不住又问了句。
问起这个，谢绾筠脸上的笑就没了，眉宇间透出厌恶来，“二叔，有件事我没有告诉祖母，一是因为我没有证据，二是因为祖母年纪大了，承受不起那样的刺激。”
“今日·我告诉二叔，还望二叔知道后，不要一时冲动。”
见她忽然这般，谢仲也意识到事情可能很严重，当即道，“筠姐儿，你放心，我必定不会冲动行事，也不会对外说！”
谢绾筠自是相信他的，“嗯”了声，缓缓道，“外头有传言，我母亲与人有染，这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事实如此。”
“什么？”
谢仲一听就炸毛了，震惊道，“筠姐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大嫂与人有染？
大嫂那样一个清冷孤傲的人，居然会与人有染？
谢绾筠就朝他看了过来，淡淡道，“二叔，你说了不冲动的。”
“……”谢仲语塞，连忙点了头，忍着不问了。
“与我母亲有染的那个人，是芦齐，芦俞笙和谢子怀，便是我母亲与芦齐生下的，”谢绾筠说得极慢，语气极冷，“想要证明谢子怀与芦齐是亲父子，这个很容易，可要证明我母亲和芦俞笙是亲母女，却不是易事。”
“二叔，我如今手里没有证据，无法将他们的面目揭下，可我知道有个人是必定能够证明的，只要找到那个人，他们就是再想否认，也无用。”
“哪个人？”谢仲听得震惊不已，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谢绾筠眸子微垂，眸底迸出血光，“顾嬷嬷的夫君！”
“顾嬷嬷的夫君？”
谢仲没听明白，困惑道，“筠姐儿，顾嬷嬷何时有了夫君了？我怎么从没见到过？”
谢绾筠就将顾嬷嬷把其夫留在洛阳藏起来的事，说了遍。
“这么多年来，顾嬷嬷偶尔会回洛阳，明面上是为母亲带信，实则却是给她夫君送银子，毕竟他们是有一双儿女的人，”谢绾筠说着，又道，“这些，都是我暗中打听来的，可她夫君住在哪儿，我却始终打听不到。”
谢仲原就已经震惊了，这会儿是震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筠姐儿说的要是真的，那他大哥岂不是……无后了？
“筠姐儿，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你确定你说的都是真的？”为了保险起见，谢仲还是问了，“还有，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筠姐儿一个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这事还真是……很刺激心脏啊！
“一次我去正和堂找母亲时，亲耳听到，母亲说要接芦俞笙来平国公府，顾嬷嬷则说，‘夫人忍了十三年了，不妨再忍忍’，”谢绾筠立刻就编了个说辞，目中透着恨意，“又有一次，芦齐父女来了，我想验证心中的猜测，便跟了过去。”
“母亲唤芦齐为‘齐郎’，芦齐唤母亲为‘珺娘’，芦俞笙走后，母亲亲口说了，‘我是笙姐儿的母亲，笙姐儿却还不知道’，芦齐又说，怀哥儿被她照料得很好，他也无憾了。”
说完这些，谢绾筠便看向谢仲，“二叔，这些是我亲耳所听，倘若我说的有半个字是假的，我宁愿遭天谴！”
谢仲抬眸看着她，见她眼里透着浓浓恨意，确实是不像在说假话。
可……顾氏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芦齐一个瞎子的？
像是猜到他心中困惑似的，谢绾筠便说了，“二叔不知道，芦齐并非是个瞎子，所谓瞎子，不过是芦齐假装的，为的就是能方便住进谢家，却没想到，被我阻止了。”
“装瞎？”
谢仲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差点咬到舌头，“这个好分辨，要他是装瞎的，我找个时机，试探他一下就知道了。”
“不过，你母亲确实是对芦俞笙太好了点，一点都不正常。”
听他这样说，谢绾筠就知道他是信了的，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二叔，此事事关咱们谢家所有人的声誉，在查清之前，你绝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谢绾筠忽然正了脸色。
“这个当然！”谢仲拍了拍胸脯，一副“我有数”的样子。
可没等谢绾筠再开口，谢仲就又说了，“不过，筠姐儿，你要借私兵我可以给你，但这五十个，真的太多了，这样吧，我给你二十个，再给你一个统领的，这样可行？”
二十个啊……
谢绾筠装作苦恼地想了想，随即笑道，“二十个也行吧，不过那统领的人选嘛，我想要二叔身边的谢靖行。”
“你要谢靖行？！”
谢仲只觉肉都痛了，可权衡利弊了下，还是点了头。
“多谢二叔！”谢绾筠立刻笑着拱了手，又道，“找证人那个，二叔人脉比我广，一切就有劳二叔了。”
“……”谢仲嘴角再次抽了下，总觉得自己是被这丫头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