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
云鹤对着贺玙作揖,灵娥也跟着拜了一礼。
贺玙和她的小侍从同样回礼,随后云鹤便转身朝大门走去。
正当她迈过门廊时,身后突然传来贺玙的一声发问。
“左清龄,在你那里,过的可是开心?”
她这般无头脑的发问,听的云鹤和灵娥同时挑眉转身回望她。
贺玙注意到自己的唐突,眼神有几分不安。
“你可知你在问什么?”
灵娥率先反问,满脸的不耐。
云鹤站在一边不言语,但眼神中同样带着探究望向贺玙。
“我家姑娘只是问一问左公子过得可好,这有什么不能问的吗?”
她那小侍从替自家主人辩解,听的灵娥频频皱眉。
“贺大人,不该您问的事情,还是不要开口了。”
灵娥语气很冲,云鹤侧目看了她一眼。
贺玙脸上多了几分尴尬,只见她对着云鹤再作一揖。
“我只是出于关心,姐姐对弟弟的关心。”
“若是叫白云大人不喜,那便是贺玙的罪过了。”
她讲话恢复到从前的沉静,此刻站直和云鹤对视。
“贺大人言重了,你我如今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左家和筝清镇的冤屈,理应互相理解。”
云鹤淡淡的回道,“清龄在我那里过的很好,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若是想念,你可以直接去我别院见他,我不会在意。”
灵娥一听脸色着急起来,“大人!”
怎么能让贺玙这个对左郎君不怀好意的人去家里呢!
云鹤轻摇头,示意灵娥不要激动。
贺玙站在桌案后面,看着云鹤那般淡定的样子,突然轻笑出声。
“既然如此,等此间事了,我再登门拜访罢。”
云鹤点点头,“恭候贵客。”
随后云鹤跨步迈出偏殿,灵娥在她身后赶紧跟随。
屋内,贺玙望着眼前杂乱的文书资料,轻叹一口气。
“姑娘……”
她随身小侍从见自己主子叹气,上前一步轻声安慰。
“也许左郎君,仍然记得您呢?”
她的话引来贺玙一声极轻的冷笑,却惊的她整个后脊忽然发凉。
“陪着演来演去,你已经忘记我们本来的目的了?”
贺玙重新坐回椅背上,脸上恢复最开始的冷漠。
那小侍从听后直接下跪,轻声急促的替自己辩白道,“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
她连说两遍,听得贺玙轻轻皱起眉头。
“行了,以后注意。”
“阿福,”贺玙忽然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侍女,“你应该好好的修身养气。”
“以后不要被别人随意几句话刺激的暴露自己的情绪。”
贺玙语气中有几分疲累,将桌上的一本文书倒扣在自己的脸上。
“像白云这种人精,你的一举一动都能被人家解读出来。”
“一招一式皆关系到今后的局面,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阿福听后拜服在地,“小的知道了,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贺玙点点头,“阿济格那边怎么样?可有传信?”
阿福仍旧跪在地上,语气卑微回道,“暂未有阿济格王女的书信,不过朝廷那些赈灾的钱粮已经全数运送到阿济格了。”
贺玙听后沉默几瞬,随后对阿福下令道,“起来吧,去给我倒一杯茶。”
阿福得令,起身去给贺玙倒茶。
贺玙将自己脸上的书册拿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书中的墨香实在太过浓厚,有些熏到她了。
不过半刻,阿福就端着茶水重新回到贺玙面前。
贺玙看着那放在桌上的茶水,十分醇厚的茶香扑鼻而来,而茶水则是清澄无比。
这是上供给女帝的茶水,可她一个小小的大理寺文官却能品尝到。
贺玙端起,看着手中小巧精致的茶盏。
这茶盏倒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玩意儿,不值一提。
这个朝堂,只要有钱和灵石,便能享受到一切。
只是那些最底层的百姓呢?她们拖家带口,有多少钱财能够帮她们打点生活呢?
贺玙端着茶盏,嗫啜一口。
旁边伺候的阿福见状,又端起她准备的茶点。
“姑娘,您尝尝这京城最新流行的茶点。”
贺玙轻摇头,“拿下去吧,甜点总是腻得慌。”
阿福听后便将桌山的茶点撤下,随后上前给贺玙揉按着肩膀。
“姑娘,白云真的愿意帮我们吗?”
阿福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贺玙点头,“她会的。”
“她真的很看重左清龄。”
阿福听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接道,“左公子前半身孤苦无依,独自飘零,能够遇见白云也是三生有幸。”
贺玙沉默不做表态,阿福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到底歇了声,不敢再言语。
主仆二人沉默于偏殿之中,各自想着不同的事情。
……
云鹤大步流星的走着,灵娥在她身后紧紧跟随。
只是她的步伐太过快速,灵娥只觉得自己得小跑起来才能跟得上云鹤。
大理寺位置不算偏僻,只是占地极广,旁边很少有什么人马走动。
宽阔的大道就只有云鹤和灵娥在快速走着。
路过一处墙角时,灵娥忽然警惕的抬头望天。
“尊客!”
灵娥语气警惕,只见她快速的上前两步,将云鹤护在身后。
“有修士用神识打探我们。”
灵娥语气低沉,对云鹤暗中解释。
“神识中有杀气。”
灵娥快速张望左右,云鹤也皱起眉站在她身后。
整个路面还是如同原先那样寂静无人,只有风吹拂着枯萎的柳条,带起地上无人清扫的金黄柳叶。
灵娥警惕一阵,随后放松了几分。
“那人走了。”
她转头看向云鹤,“尊客可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妥?”
云鹤摇摇头,示意她无妨。
经过这样不明所以的情况后,云鹤稍微冷静了几分。
她重新走起来,步伐和之前相比明显慢了许多。
灵娥跟在她身后,仍是十分警惕的发动神识感知着四周。
等二人走出大理寺的范围,重新回到繁华的京城街道时,云鹤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
饥饿的感觉随之而来,云鹤嗅了嗅空气中食物的香气,转身看着灵娥。
“饿了。”
云鹤语气平淡,随后她的肚子也极为应景的叫了一声。
灵娥脸上有几分微愣,随后立即明白云鹤的所求。
“我们是回家吃,还是在这里吃点?”
灵娥有些后悔自己提议在外边吃饭,因为那不知名的神识仍然叫她充满不安。
云鹤见灵娥有些为难的表情,充满理解的回复道,“路上打包一些小吃回去吃。”
想着左清龄和小金云可能随时会出关,云鹤又接道,“多带两份。”
灵娥觉得这个法子还算可行,便点头同意。
二人顺着街上的小摊贩一路走一路停,买了不少吃食。
灵娥左右手都是打包好的吃食,见云鹤还准备再买,便无奈开口。
“尊客,我们买的太多了。”
灵娥刚说完,她身边忽然出现一个快速掠过的身影,抓起吃食便朝旁边小巷子跑去。
那身影实在太过快速,惊的灵娥这个由三村的修士兼掌柜直接呆愣在原地。
云鹤听见灵娥惊呼,转身看着满脸呆滞的她,眼角余光看见一道黑影抱着她刚挑好的吃食消失在远处的小巷子里。
云鹤和灵娥大眼瞪小眼。
“追啊!”
云鹤大喊,灵娥听后终于回神,当即将手中其他吃食放在云鹤怀中,随后便朝着那黑影消失的地方飞去。
云鹤抱着满怀的吃食,只觉得十分好笑。
堂堂由三村的掌柜加修士,灵胡的亲传弟子,竟然在街上被一个凡人抢了吃食。
云鹤正想着,前方热闹的街道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不断有尖叫的人们朝路的两旁跑跳躲避,许多货物小玩意也都被抛在空中,随后重重摔落在地上。
那骚乱快速朝云鹤这个方向靠近,还没等她反应,便见一匹烈马拉着的轿子正在路上横冲直撞。
云鹤眼尖的看见就在她不远处有一个无助的小孩正在路中间站着哭。
周围都是慌乱逃跑的人,那孩子的家人也被纷乱的人潮冲散,此刻在拥挤的人群中无助的哭喊,挣扎着想要从人群中挤出来救下她们的孩子。
这可真是……
云鹤无奈叹气,将自己怀中的吃食放在地上,随后将法袍掀起,别在腰间的玉带中。
她快速朝小孩跑去,那烈马近在咫尺!
云鹤一个低身,抱住孩子随后顺势打滚,将孩子轻轻抛向路边。
随后她左手撑地,一个腾跃,借势飞升上那失了控的马车。
马车上的车夫一早便窝囊跳车,任由这癫狂的马车在繁华的街道上四处乱跑。
云鹤狠狠拽住缰绳,两步上前,跨坐在烈马身上。
烈马感知到自己身上的重量,不耐的喷着鼻息,向上腾空一跃,试图将云鹤从它身上甩出去。
它这突然的跳动带起整个轿子顺势向上腾空,却又因为一应缰绳和车架打在它身上,烈马疼痛难忍,比起先前更加暴躁。
云鹤皱眉,狠抓缰绳,正准备再一次拉住烈马,却听见身后马车轿子中传来一声惊呼。
云鹤瞪大眼,没料到这车子里竟然还有人!
既然有人,那就不能像先前那般不管不顾。
云鹤转身看向那轿子,又抬头看了看前方。
这烈马倒是会跑,此刻已经离开最是狭窄的街道,来到一个比较宽阔的道路中。
趁此机会,云鹤转身对那轿子中的人喊话。
“里面的人听好,抓住扶手,稍后我会将马和马车分开。”
可那轿中无人应答,直到云鹤以为自己方才是产生了幻听时,轿中才传来一道男声。
“轿中无扶手。”
云鹤皱眉,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
不过癫狂的烈马不等她回想这熟悉的声音到底是属于谁,已经在路上横冲直撞的烈马狠狠甩尾,那轿子便疯狂向一旁打去!
轿中的人惊叫出声,半边轿子也被方才的冲击撞碎了一半。
来不及了!
云鹤眼神一冽,对轿中的人命令道,“出来!”
“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见马车中的人不作反应,云鹤再次出声严肃命令道,“出来,上马,这轿子必须松开。”
云鹤皱眉倒仰,脚下一蹬,将自己借着惯性半送入轿厢中。
还不等轿中人有反应,她便抓起那人的衣袖,直接将那人拽出来,又以一个及其精准的动作将那人带回到马背上。
随后云鹤伸手将连接马车与烈马的车架用力一松,整个车架便和烈马一分为二!
那失去烈马托架的轿子顺势打向一旁的墙角,随后被撞了个粉碎。
云鹤转头,将那人的手按在自己腰上,她语气沉静,“抱紧我。”
那人听令,紧紧的抱住云鹤细腰。
烈马知道自己背上又多了一个人,身后又没了一直束缚着它的车架,此刻脾气更是爆裂。
只听它一声长鸣,便直接腾起前蹄,半仰上身,试图将背上的两个人摔下来。
云鹤等的就是它这般动作!
云鹤伸手狠狠勒住缰绳,随后抓起方才取下的马鞭,狠戾的打在烈马身上。
烈马吃痛的长鸣,前蹄立即放下。
云鹤瞅准时机,拽住缰绳向后一蹬,随后又一鞭子打在马身上。
烈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自己背上不断吃痛,徒然的向后踢腿。
云鹤将手中的马鞭换了方向,朝它另外一侧身上打去。
两边都疼,烈马已经不再奔跑,只站在原地颠动。
云鹤又勒住它缰绳,将它重新控制住。
随着烈马的冷静,云鹤手中的鞭子也慢慢不再落下。
烈马最后精疲力尽的站在原地,鼻腔中大喘气。
结束了,云鹤深呼吸,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许久不有如此剧烈的运动,云鹤觉得自己腰身被紧紧箍着,低头一看,一双白皙又骨亭分明的手正彼此交握于她的腰间。
这时云鹤才想起来自己身后还带着一个人。
“可以松手了。”
云鹤皱起眉,望着腰上那两双已经勒出白印的手。
“这位公子?”
云鹤没听见身后人的回应,便微微侧身。
身后的人仿佛才从大惊中恢复神智,此刻连忙松开自己的手,意欲下马。
只是他应是受此惊吓体力不支,想要翻身下马,却整个人无助的向后仰倒。
倒下前因习惯下意识的抓住云鹤腰间的玉带,惊的云鹤回握住他那只手,随后被他下坠的惯性一把带倒。
两个人狼狈的摔在地上,带起一阵烟尘。
烈马站在一旁,没好气的跺了跺脚。
因两人一前一后的从马上摔下,下落的姿势也一上一下。
云鹤此刻正趴在这不知名公子的胸前,满脸黑线。
身前逐渐多了些看热闹的百姓,此刻正站在一旁小声说着话。
被她压在地上的男子一声闷哼,云鹤皱眉抚上自己方才被他狠拽后生疼的腰部,吃力的单手撑地,试图起来。
等云鹤爬起后,才发现自己和这男子还有这匹疯魔一样的烈马,已经被好事的人们围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那躺在地上的男子有些痛苦的屏息闷哼,云鹤听着他若有若无的痛呼,颇为无力的坐在一旁的地上。
她和这男子满身灰尘,看起来皆是狼狈无比。
那男子逐渐恢复神智,此刻也挣扎着起身。
“多谢恩人出手相救。”
那男子开口说着,一边用手想给云鹤作揖。
只是他右臂以一种看起来十分怪异的姿势悬挂在身侧。
云鹤望着他右臂,无奈开口,“脱臼了,右胳膊。”
那人听后吃力的点了点头。
云鹤这才抬头看向他的面容。
竟是那日在御花园看见的九皇子?!
云鹤当即闭嘴,准备起身离去。
谁料那九皇子碰了自己的胳膊,随后痛呼一声。
云鹤准备赶紧离开这地方,奈何腰部实在疼痛,此刻听见九皇子的痛呼,便停下了脚步。
她无奈转身,吃力的扶着腰部,走向那九皇子。
九皇子见她返回,还有些迷茫的望着她。
云鹤伸手轻轻拍了拍他左边的肩膀。
“你看,你这边的肩膀上是什么?”
正当九皇子顺着云鹤的话转头望向自己左边肩头时,云鹤手上快速运作,只听一声清脆声音伴随着九皇子惊呼一声,那胳膊便被云鹤接好了。
“好了,回去注意。”
云鹤伸手抚着自己受伤的腰部,对着九皇子说道。
“敢问恩人姓名?”
那九皇子脸色发白,却仍然遵循着从小到大的良好礼数,又对云鹤作揖请问。
云鹤摇了摇头,并不准备告诉他自己的姓名。
这种奇怪的关系,给她她都不想要。
谁料云鹤刚摇完头,便听见灵娥在身后的人群中惊呼大喊。
“白云大人——!”
云鹤呼吸一滞,满脸无奈的转头。
只见灵娥手中拽着一个狼狈的身影,此刻正从那拥挤的人群中努力将自己挤出来。
“大人!”
灵娥将自己急道云鹤面前,面露警惕的望着九皇子。
“我家大人可是被你的马车撞成这样了?!”
灵娥语气很是冲撞,紧盯着眼前的九皇子,以为自家主子受了欺负。
“你可要知道,你撞的是谁!”
灵娥义正言辞,云鹤无奈伸手拉住她的衣袖,意图让她住口。
奈何云鹤腰部受伤严重,一举动之间只觉得自己腰部生疼,没有来得及阻止灵娥自报家门。
“我家大人可是今年状元白云!”
云鹤彻底无语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