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排的大诚公司董事长张富城挂了电话,欣赏着车窗外大雪纷飞的美景。年过半百的他在公司里大权在握,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享受过人生了。
通过车窗上的影子,他看到自己已满头白发,岁月在脸上侵蚀下条条沟壑。
叹息之余,银装素裹的白桦树不知何时退场,明亮的天空映入眼帘,飞雪滑过车窗,触手可及。
他不禁抬起手杖指点着窗外的风景,“今天这雪下得大气,颇有韵味。”
张富城摁下车窗,试着把手伸到窗外去,他已然能抓住人生,还有什么抓不住呢。
雪花在他的掌心融化,张富城露出满意的笑,紧接着话锋一转,夸赞起弟弟来。
“辅斌,你是真会挑地方。像我每天这么忙,哪里有时间关心这些,真是多亏了你呀,我才能享受到如此美景。”
坐在一旁的继女李悬双手合十感慨道:“是啊,真让人大饱眼福呢。”
副驾驶的张辅斌手里盘着核桃,嘴角流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我想也是,这等坐享其成的美事恐怕没人愿意错过。”
车里的气氛瞬间凝固,听得见张富城升起车窗的声音。
张富城脸皮一紧,眼神变得沉重,“是啊,要是当初没有老董事长开路,我们怎能有如此基业。”
车继续开,张富城把身子微微前倾,继续说道:“我还记得当年咱俩一起接下大诚这烂摊子的时候,市场不景气,活儿是真难做。有一年冬天,雪下的比这还大,冰雹像石头一样往身上砸。”
张富城对着窗外叹了口气,“那时候穷,就一双棉鞋,咱俩换着穿,冰天雪地的,就硬生生地从石头大的冰雹里趟过去。”
张辅斌从后视镜里望夸夸其谈的哥哥张富城,手中两颗圆润的核桃被盘出钝涩的声响。
他闭上眼默不作声,嘴角向下露出不满的神情。
张富城却故作感慨似的,微微仰头,“咱爹还在的时候就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分则衰,合则兴,这公司有我的一份,也有你的一份啊。”
“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优势和适合的位置,这董事长谁当不一样?关键是只有咱们兄弟两个齐心协力,大诚才能通达昌盛,这买卖才能做下去呀。”
“更何况……”张富城笑了笑,“长兄如父,颠倒次序也是不合伦理的。”
张辅斌听完了哥哥的话,不禁牙齿紧咬,手里的核桃攥出了裂纹。
二十几年前正值市场不景气,哥儿俩从老董事长手里接过烂摊子,齐心协力才让公司起死回生。
哥哥张富城自知能力不如弟弟张辅斌,在董事长选举大会召开之前,私下里贿赂了董事会的人,窃取了兄弟两个一起打下的江山,张辅斌只能带着怒气,被迫坐上了公司总裁的位置。
在张辅斌眼里,张富城就是个只会玩弄权术,利用人心且不知廉耻的坐享其成之人。张富城满嘴伦理道德,更是让他心火上涌。
当年要不是听信了张富城的鬼话,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车子行驶到半山腰,两侧的视野变得开阔,远处大大小小的山头冒了出来,上白下绿,过渡自然,虽是凛冬却呈现出一片生机之象。
可能是接近山顶气温骤降的原因,张富城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李悬在一旁搀扶,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张富城忍不住感叹:“哎呀,老了,老了。”
他看向一旁的李悬,“你妈走的早,她就你一个闺女,你可得好好活着。”
李悬点点头,看向窗外,双颊的梨涡浮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张富城缓过劲儿来,往后靠在椅背上,“辅斌,你儿子在国外还好吧?”
张辅斌睁开眼,手里继续盘着核桃,嘴角绽放出一丝笑容,“那孩子从小就很优秀,用不着我担心。”
谈起儿子,张辅斌满脸的骄傲。张富城这辈子无儿无女,好容易有一个闺女,还不是亲生的,这让张辅斌有了极大的优越感。
“现在经济危机,国外乱着呢,得让他多注意。”张富城看向窗外,“哎,不知道这冬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几个人的谈话,紧接着是车子骤停带来的惯性,把人重重地往前推。
张富城的身体不受控制,头部猛地贴在了副驾驶的座位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