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王焕山的一个急刹车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老总,没路了。”王焕山焦急地说道。
众人朝前方看去,狭窄的山路上堆满了五六米高的雪,看样子是前方发生了雪崩,路被挡住了。
司机王焕山不敢怠慢,急忙推门下车,小跑着去问前面两个正在铲雪的男人,“劳驾,这路是怎么回事?”
一位戴着耳捂子、扣着军帽的中年胡子男将手里的铁锹插在雪堆上。
“封了!”他指了指山下,“进山的告示牌上写着呢,没看见吗?”
王焕山知道老板坐在后面,不敢大意,接着问道:“敢问还有别的路吗?”
胡子男的目光移到王焕山身后,看到了那辆商务汽车,“三天前就封了,这路得铲一会。”
王焕山抬头,坡顶上时不时传来孩童和大人滑雪的嬉戏声。
他知道自己这是门不对路,他常年跟着张富城,深谙江湖上的规矩,这大哥分明是看到自己给大人物开车,想趁机捞点油水。
王焕山从兜里掏出一盒名烟,打开烟盒,“大哥,您抽烟吗?”
胡子男用手轻轻一推,表面是推脱,实际却是往自己怀里揽,动作很是熟练。
拿了两根烟,挂在耳朵上一根,胡子男这才指了指东边,“那儿还有条路,更近,就是陡点儿。”
王焕山听了急忙小步跑着返回车里,重新发动汽车。
“山子,怎么回事啊?”张富城揉着脖子,不耐烦地说。
王焕山急忙满脸赔笑,“老总,是这样的,那路三天前就封了,所以现在没得选,只能走小路了。”
张富城手杖一杵地,发出“砰”的声响,仿佛在说“真是扫兴”。
“山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到现在有些事还需要我告诉你吗?来这种地方,也不先打听打听,探探路,怎么这么鲁莽!”
“幸好是有路,万一没路岂不是白来啦。”张富城故意拉长声,余音里净是指责和批评的意味。
王焕山点头应着,大气不敢多喘,生怕张富城一怒之下就开除自己,他可是全家唯一的收入来源,要是丢了工作,恐怕老婆孩子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王焕山小心驾驶着汽车,丝毫不敢怠慢。
换到小路,虽然能走,但是一路上小石子和雪疙瘩特别多。
看得出张富城被颠簸得脸色有些难看,他是商界里叱咤风云的人物,平日里在城市的柏油马路上行进,何时受过这样的折磨。
张富城哈出一口白气,有意无意地说道:“辅斌呐,眼下年景不好,这经济危机不知还要持续多久,裁员也要开始行动了。那些没用的员工,能让他下岗,就下岗吧,把工资结了,让他们回家过冬。”
张辅斌答应着,张富城一咳嗓子,又提高了音量,“事情要尽快办,不要让员工在公司里吃干饭。”这句话像是故意说给王焕山听的。
王焕山不敢有任何表情,只顾开着车,怕又再出什么岔子。
快到山顶,坡度也逐渐上升,张富城身体后仰又前倾,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有说不出的难受。
他转头盯着王焕山,刚才欣赏窗外雪景的兴致已然全无。
“山子,我记得你儿子刚上小学吧。”
王焕山点头应道:“是的,老总,您记性真好。”
“让他好好学,别和你一样,光会给别人开车。”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贵人?我记得要不是当年我看你老实又肯干,你现在恐怕连媳妇都没有吧。”张富城也不再隐瞒,索性把心里话说出来,言语中无不透露着对王焕山的不满。
王焕山心里和明镜儿似的,若不是当年受张富城赏识,或许就烂在人才市场了,他老婆也是相中了他给大老板开车,将来有前途才跟的他。
“是,是,老总说的对,回去我就让那小子把老总的话当成他的座右铭,刻在书桌上。”
王焕山一边答应着,脸上挂着温和老实的笑,手里却把方向盘上的皮套攥得呲呲作响。
那响声和王焕山心里的怒火,一起被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掩盖了。
车轮碾过的雪面逐渐平整,一座斜矗在雪中的小旅馆慢慢展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