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入深,路灯熄灭了。
铁门关闭的震动把仁何琪惊醒。
他觉得脑袋冰凉,想用手去摸,却感到手臂一阵撕扯带来的疼痛。
他模糊地意识到事情不妙。
月光踩在脚下,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去,身体正坐在一把木椅子上,双手被反绑,脚也牢牢地和椅子腿捆在了一起。
四周昏暗一片,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
头顶的白炽灯亮了。
仁何琪眯起眼,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有些头晕。
随着眼前光晕的消散,他才分辨出这是一处废弃的钢铁厂。
仁何琪还没弄清楚状况,下一秒,脸颊上就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一个身穿蓝色运动服的年轻人缓缓走到他身前,面色阴沉。
仁何琪心里打鼓,表面上却强装镇定。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敢轻易开腔。
“是不是你杀了张辅斌?”年轻人用刀面拍了拍仁何琪的脸。
“你是谁?”仁何琪警惕地问道。
“回答我的问题!”年轻人怒吼一声,把刀背贴在仁何琪的脖颈,慢慢划下。
仁何琪不禁咽了口唾沫,仿佛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不是我杀的!张辅斌是自己掉下去的,跟我没关系。”仁何琪摇了摇头,冷汗从额头渗出。
“大诚公司的人都说你老实,我看不见得。”年轻人往后一撤,坐在仁何琪左侧的一张铁桌上。
仁何琪一愣,看来对方已经调查过他,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让他心里没底。
“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到底想干什么?”仁何琪盯着那双帽檐下的眼睛。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背后的绳结在破损的椅子边上摩擦,尝试着解开自己反绑在身后的双手。
年轻人跳下桌子,伸手将帽子摘下。白炽灯映出他俊俏的脸庞,一副书生模样。
“我叫张勤盛,张辅斌是我父亲。”
仁何琪恍然大悟,“原来这几天一直跟踪我的就是你?”
张勤盛点点头,“没错,仁何琪,我可是观察你好几天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很清楚。”
他把刀在仁何琪面前一横,“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仁何琪下意识地后退,可身体被牢牢地绑在椅子上,纵使脚用力杵地,不能移动半分。
他只能再次摇头,“你放开我,张辅斌不是我杀的,我根本没杀人!”
张勤盛把刀子插在桌子上,转身盯着仁何琪,眼神如利刃一般,刺进仁何琪的心里,“一星期前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让我回国处理丧事。”
街道上空无一人,一阵大雪从腐朽的铁窗口喷进,这场雪仿佛又把时间带回了一星期前。
张勤盛挂了电话就乘上了回国的飞机。
在医院的停尸房里,他趴在张辅斌身上,眼含热泪。
“我父亲是怎么走的?”张勤盛泣不成声地问道。
“董事长一个人在桥上散步,不小心跌下去的……”秘书单颖说话的语气渐渐微弱。
“爸,您怎么这么糊涂呀?”张勤盛拍打着张辅斌的尸体,痛哭起来。
冷静了一会儿,张勤盛啜泣道:“他为什么一个人到桥上散步?”
单颖递上一张纸巾解释道:“董事长的哥哥前一阵子去世了,所以董事长很伤心,喝了点酒,就一个人到桥上散步,没想到……”
张勤盛一愣,灌满泪水的眼睛里多了些迷茫。如此重要的事,竟然没有人通知他,难道是有人故意不想让自己知道?
“大伯不久前也死了?”接连听闻两件丧事,张勤盛的目光有些呆滞。
单颖点点头,“是的,是滑雪的时候不小心坠落的。他和董事长一样,都是意外死亡。”
“意外?”张勤盛嘴唇微颤,一脸不可置信。
“多久之前的事了?”张勤盛双手扶着床沿,缓缓站起身来。
“也就差不多半个月。”单颖皱着眉,思考道。
张勤盛双眼迷离,他惊讶于二人发生意外的时间竟然如此相近。
他也是在美国做公司,深知市场竞争的激烈。
张家兄弟在商界的地位之高,若是有人故意谋害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双手拉开盖在张辅斌身上的白布,“淹死的吗?”
“不是,我们把他捞上来的时候,他脑袋后面有血迹。应该是石头撞的,当时就没了气。”单颖说道。
张勤盛抹了把泪,对着单颖一挥手,“你出去吧,我想跟我父亲单独待会儿。”
单颖小步退出,关上门,轻声说:“您节哀。”
张勤盛将张辅斌扶着慢慢坐起来,仔细观察着脑袋后面的伤口。
看了一阵,他用手捋着张辅斌的头发,从里面轻轻捏出个不足半个手指甲盖大的白色瓷片。
张勤盛将瓷片拿纸包了起来,又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手机像素不高,即使凑近,拍到的照片也很模糊。
他随即又检查了张辅斌身体的其他各处,发现皮肤上有多处划痕和抓痕。他越发觉得蹊跷,将白布盖好推门而出。
单颖在外面等候已久。张勤盛半仰头对着天空,哈出的白气不断升腾,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
他蹙了蹙眉,对单颖说:“带我去那座大桥,我要吊唁一下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