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的浮雪被风吹散,张辅斌失踪的消息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
仁何琪揉着脑袋,晕晕乎乎地走进销售部。
“瞎聊什么呢,怎么大白天儿的都不干活。”仁何琪扶着工位的桌角,站定了说道。
“董事长今天没来,听说家里也找不到,好像是失踪了。”有一个声音突然说道。
仁何琪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水杯,冲着热水机走去。他看着杯子里升腾地热气,笑道,“开什么玩笑?昨天晚上他还和我一起喝酒,今天就失踪了?”
董事长秘书单颖严肃道:“董事长从今天早上就不见踪影,电话也打不通,打电话给管家说昨晚根本没回家。”
“李总裁说一旦报警,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会影响公司的声誉。”单颖急得嗓子干涸到岔了声,“眼下只能先找人,实在不行再报警。昨天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了吗?”
仁何琪像是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似的,把手里的水杯放下,认真回忆道:“昨天董事长找我,他说李总裁刚刚上任经验不足,让我多向她汇报工作,干活积极主动一些。”
“董事长提到了他哥哥,一时间感慨万千,找不到倾诉的地方。他听说我家也是兄弟俩,或许觉得我能理解他,非要拉我下班后去饭馆边喝酒再叙……”
仁何琪说到这似乎断片了,眼神打转,思考了一会。
单颖能闻见他说话时从嘴里飘出来的酒糟味,十有八九是真事,她追问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再好好想想。”
仁何琪做沉思状,片刻后说道:“我想起来了,当时喝到很晚,董事长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我老婆打电话催我回家,我不放心董事长一个人走,便叫他一起打车,董事长非说要自己打车走。”
“我看着董事长上了车,我才打另一辆车走的。”仁何琪说到这里停住了,又用力地拍了拍脑袋,“我记得他走之前好像是说要去……要一个人去大桥上散散心。”
“哪座大桥?”单颖急忙问道。
“可能是靠近郊区的那座大桥。喝酒的时候董事长跟我说,他当初和哥哥一起干事业的时候,经常一起坐在那座大桥上谈人生。”仁何琪推测道。
单颖点点头,她立刻发动全部员工裹严实了,出门驱车前往那座大桥附近寻找,务必要把董事长找到。
员工倾巢出动,单颖转身对着仁何琪说道:“仁总监,你也收拾收拾,坐我的车,得你指路。”
仁何琪点点头,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
冰冷的河水奔涌着,大桥下方零星分布的碎石牢牢地嵌在河水中,河岸两旁凝起薄薄的冰层。
大诚公司的员工四散开来,呼喊着张辅斌的名字。
石头的桥栏不高,仅达到脚踝,仁何琪呆呆地坐在上面。
单颖走过来,往棉衣里缩了缩身子,“仁总监,你不能干坐着呀。眼下你可是最后见到董事长的人,大家伙可都指望你呢。”
仁何琪喘着粗气,掏出暖在兜里的手,指着自己发红的脸,不知是冻得还是酒气仍未消退,“我不行,昨晚喝太多了,现在头晕。”
单颖无奈地说:“我去那边找找,你一个人小心点儿。”
仁何琪点点头,正欲站起来,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差点摔下桥去,单颖急忙上前来扶。
仁何琪一屁股从桥栏上溜下去,坐在冰冷的地上。
“嗬,真滑溜。”
单颖蹲下问道:“你没事吧?”
仁何琪摇摇头,干脆不打算起身了,“喝醉了脑子糊涂,幸好是你扶我一下,这要没个人在旁边,不直接摔下去了吗?”
单颖突然明白了什么,急忙弯腰向桥下看去。
桥下杂乱的荒草上,散布着点点血迹。
“仁总监,你倒是提醒我了。”
单颖立刻小步跑着绕到桥下,仔细地寻着血迹。
不一会儿,她跑上来找帮手,一群人很快便有了寻找的方向。
河流湍急曲折,在距离桥不远处河流大拐弯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在这儿!”
顷刻间,人全都凑了过去。仁何琪跟在后面,他拨开人群,拉紧身上皮袄的拉链,一只手撑地蹲下。
河流拐弯的地方有一片烂泥滩,一个身着西服的人脸朝下,上身扭曲地插在烂泥滩里,下身仍在滚滚急流里激荡。
看样子倒下去的时候是后脑朝下,后来被河水冲翻了身子。
仁何琪叫大家一起使劲儿,把人抬了上来。他用手摘去人身上挂着的水草,发现衣服的多处边角已经破烂。
大家面面相觑,最终是仁何琪壮着胆子把尸体翻过来。
尸体翻过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可以确定,这就是大诚公司的现任董事长——张辅斌。
张辅斌的面容在水里泡得皱起,脸色发白,浑身冰冷。
胆子小的同事已经躲在一旁,甚至有的人开始干呕。
在同事们的注视下,仁何琪颤抖的手轻轻地靠近张辅斌的鼻孔。
“没气了。”
短短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震惊。
仁何琪嘴唇煞白,头发上堆满了雪花,他向旁边的同事一伸胳膊,“拉我一把。”
他站起来,麻木地顺着河流走,大家也跟着一起走,最终停在了大桥的正下方。
他指了指地上,“大概就是在这儿跌落的。”
说完,仁何琪像是丢了魂儿一般,浑身瘫软,脖颈一拧,整个人斜歪在地上。
后面及时上来几个男同事把他扶住,“仁总监,仁总监,你怎么了?”
仁何琪的身体散发着微微热气,紧闭的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嘴巴半张着,却发不出声响。
片刻,他缓缓抬起手,捂住眼眶,哽咽地说:“董事长,都怪我啊。我当初就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走的,都怪我。”
“当初要不是您提拔我,我哪有今天呀?”
仁何琪痛哭流涕,周围的人也都低下头,表情各异。
因为身体的移动,张辅斌后脑又渗出血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后脑的伤口里隐约夹杂着几片本不属于这河岸的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