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双手落进口袋里，也不觉得尴尬，一瞬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说：“有的事情，适合随缘。”
“比如呢？”
我真是被他的态度气笑了，“你瞎不瞎是看缘分吗？”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言论，越想越气，我把药盒往桌上一扔，“看来你也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
错身而过的瞬间，沈裴之抬手拉住我。
“这么晚，去哪儿？”
“……我有家。”
我扭头，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眼睛，“你不需要我，我没有意义留下。”
他抓我的手并不是很紧，轻轻一动就挣脱了。正当我准备迈脚离开时，听见他似嘲似讽的轻嗤了一声，“所以，我是不是该感谢我这双瞎了的眼睛？”
我手猛地一攥，没有动。
“姜瑜。”
沈裴之嗓音有种压抑的沙哑，“你从来都没有打算……回头看一看我。”
他说完就先一步进了房间，我看着他的背影，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握着，险些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扶着沙发坐下。
没见过他这样一面，竟然还觉得有些好笑。
是……有多没安全感？
我抬手搭在额头上，深深叹了口气，先前的气恼像是正在被这黑夜一口口吃掉，逐渐消失无踪。
夜晚，像极了专门吸收情绪的怪兽，把人内心的欲念和不甘都释放出来，也让那些期望和妄想都摊在明面上。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仿佛充满希翼。
我没有回主卧，而是去客卧换了衣服，简单梳洗一番就拿着手机出了门。
一夜没睡，精神竟然出奇的好。
戴曦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想中午要做什么菜。
“你现在还真的打算洗手做羹汤啊？”
她倒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单纯揶揄，“沈裴之知道自己这么大福气吗？要换做以前……女神工程师要学做饭，谁信啊。”
我看着窗外，雨后的艳阳天澄澈湛蓝，有种说不出的通透感。
“他不知道。”
笑了笑，我又说：“他甚至觉得我是因为他眼睛看不见才留下的。”
“他的感觉没错啊。”戴曦饶有兴致的轻笑一声，“还怪有自知之明的，不过你别说，他这招以退为进确实有用，至少让你知道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放下。”
我不置可否，又跟她聊到公司的事，直到到了医院才挂断电话。
时间还早，司机大概不好接单，主动问道：“小姐，用不用我在这儿等你？”
“不用。”
我付了钱，笑笑说：“我可能会比较久，麻烦你。”
来之前我给楼啟发了信息，他在这家医院临时坐诊一个月，今天正好早班，但还没到上班时间。
在办公室门口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我才看到和两个小护士一起并肩走来的楼啟。
不得不承认，他身上既有富家公子的桀骜，也有身为医者的柔和，这两者综合在一起，竟然也不觉得突兀。
“楼啟。”
我站起来打了声招呼，楼啟才注意到我。
低声和两个护士说了句什么，他朝她们挥挥手，然后抬脚朝我走过来。
“难得，姜小姐竟然主动找我，怎么，是有什么疑难杂症解不开？”
我忽略他眼底的戏谑，跟着进了办公室才说：“我是想问问你，沈裴之的眼睛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哟，你还关心他？”
楼啟嘴上刻薄，却还是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看要不就让他这么瞎着算了，她自己都不在乎自己，别人再怎么上心都没有用。”
说到这儿，他幽幽的目光朝我看过来，“这也不得不说姜总魅力大，让沈裴之宁愿做个瞎子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
我抿唇，无法反驳。
但聊这些似乎没有什么意义，我索性直接把今天来的目的问了出来，“他的眼睛，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直接治好？”
“手术。”楼啟从门背后取下白大褂穿上，走过来随意站在办公桌旁边，“他带回去的那些药都没吃过吧？呵，也是有意思，也不知道折腾的到底是谁。”
“如果我劝他做手术，最快多久可以安排？”
“一周。”
楼啟眉梢一挑，“打算尽快甩开他？”
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楼医生向来都这么八卦吗？”
话多，阴阳怪气，还这么八婆。
“……”
他脸色变了变，似乎很不屑搭理我的样子， 轻嗤一声道：“我之前说的话可不是吓唬你，再不治他就真的彻底瞎了，看着办。”
说完最后三个字，他抬眼看向门口，仿佛在说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该走了。
我深呼吸一口气，“谢谢，等我跟他确认好时间再告诉你。”
出去，打车回家。
小区就有配备的超市，很方便。
我买完菜上楼时，沈裴之正好在门口换鞋，看样子是准备出去。
他听见声音，俊美的脸庞上划过一丝诧异，眉心紧紧皱着，“姜瑜？”
“嗯。”我从他身后错开进去，放下购物袋才说：“你去公司吗？中午要不要回来吃饭？”
沈裴之没有回答，刚才的情绪在一瞬间变成了慵懒，他直起身靠在鞋柜上，嗓音沉沉：“为什么没走？”
这个问题的意思是——
他把话都已经戳破了，我原本该走的。
“你很希望我走？”
他不说话。
我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我并不是因为你的眼睛生病才和你在一起。”
虽然一开始有那个原因，但我也从来都不是什么伟大的人，谁心底能没有恶魔呢？
我的恶魔，就是在口是心非里否认对他的感情。
“我早上去见了楼啟，他说你想要尽快复明的话，手术会比吃药的效果更好，一周后就可以安排。”
我声音不轻不重，说话时一直紧盯着他的脸，见他依旧沉默又说：“我之前说的话还算数，等你眼睛恢复，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你，你不想知道吗？”
能称之为秘密的，必然都能称得上大事。
沈裴之深邃的瞳孔里映衬着我的倒影，他嘴唇的肌肉微微动了一下。
他还没开口，我说：“我不想逼你了，你慢慢考虑，想手术就尽快，要瞎着也行，等你做好决定了，我再回来。”
话音落下，我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